他这是……把自己当阿猫还是阿狗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跟卫大人理论一番,别仗着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随便动手动脚。
都是有婚约的人了,就不能自重?!
谁曾想卫大人一目十行读完赵仵作的遗信,拿起他留下的尸格仔细看完,竟来了 一句:“难道卷宗里的尸格是假的?我还特意瞧过了,结论是突发急病。”
朱玉笙一瞬不瞬瞪着他,还想看看这位往日尚数持重端方君子的卫大人几时竟变无赖了,摸完别人的脑袋还能若无其事假装无事发生。
可惜卫大人自从打定主意不撒手,便不准备再做正人君子。
他假意没瞧见朱玉笙质问的眼神,还饶有兴致用茶水在桌上分几处写了好几个姓,从朱钟姜赵郭秦,乍一看似乎全无章法,但多瞧两眼便明白了,每个姓都代表一个人。
朱自然是朱维清。
钟是钟克寒。
姜颂郭易赵仵作都不难理解,但这位秦——“这位又是谁?”
朱玉笙不解。
卫大人见果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唇角微勾,再蘸茶水连划三条线,把姜颂钟克寒及朱维清都与秦字连在一起:“他是那一届的主考官,如今的右相秦理。”
又将朱姜与钟字联系在一起:“他们二人当年都与钟克寒过从甚密,而且出事当日,两人又都出门爬山游玩。也就是说……”
朱玉笙接口:“当日出门游玩,并非二人踏青,而是三人同行?”
卫灏点头:“还极有可能是钟克寒约的他们两人。”他以手指轻点朱姜二字。
两人都在朱维清与姜颂的人际关系网里找到了共同相交之人,推测事发当日的过程。
卫灏知道的要比朱玉笙多些:“恐怕姜颂与你父亲不熟,但两人之间有个共同的好友钟克寒,又都是同殿考中的学子,出门游玩也属正常。而姜颂的家人还曾提过,当年姜颂之日,不但出门踏青,还参加了座师秦理的家宴,回来当夜人便吐血而亡。也就是说,在这件事情上,恐怕不止钟克寒有嫌疑,便是咱们这位右相,也脱不了嫌疑。”
他揉揉额头:“只是……现在苦无证据。”
秦理声望太高,不好下手去查。
卫灏都有些束手无策,身为外来人员的朱玉笙更是无从查起。
她连钟府大门都未曾踏进去,何况右相府门,恐怕连他家门前的石狮子都未靠近,就被赶走了。
“这位秦相是怎样的人?”朱玉笙只能先打听着。
卫灏深知京中人事,当即为朱玉笙解惑。
“说起来,钟侍郎可是秦相最为得意的学生,他这些年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可少不了背后的秦相提拔。”他嘲讽道:“可惜最近陛下重病,借着太子监国之际,没少以陛下的名义为难太子。”
原来皇帝重病半年,起先还能睁开眼睛交待几句,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整日昏睡,全靠太医院用珍稀药材续命,就算是醒来也已经脱离朝政许久,脑子也有几分糊涂,更无治国之力了。
秦相近来在朝堂之上坚决主张要朝廷发行纸钞,以遏制劣币流通。
“我与太子皆持反对意见,认为纸钞若发行时机不对,恐怕会引起国朝经济动荡,民生凋敝,此举实为饮鸩止渴。若为遏制劣币流通,便该从源头上打击劣币贩子,而不是发行纸钞。”
也不管朱玉笙能不能听懂这些,卫灏还是一股脑讲给她听。
幸喜朱玉笙做生意久了,大致能听懂:“难道太子殿下也拦不住这位秦相?”
卫灏也很无奈:“若是此事是秦相现在提出来的,太子殿下倒可以驳回。但发行纸钞乃陛下病倒之前的意思,秦相当时已经在着手准备。陛下病重神智不清之后,太子监国理事却阻止发行纸钞,只道在陛下病重之时只可萧规曹随,待陛下身体好了之后再议。”
朱玉笙不知朝中之事,全然不懂此刻卫灏所说乃朝廷机要,她一个江州民间女子,原不该知道这些,但因事关亲父身亡的真相,忍不住问:“难道不能等到陛下病好之后再说?”
卫灏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发现往日机变的小丫头此刻清澈的眼神里写满了无知无畏,全然不知自己问出了什么样危险的问题。
他忍不住又手痒,顶着朱玉笙求知欲旺盛的目光,在她脑袋上轻揉了一把,这才慢吞吞道:“据太医院张院正所说,陛下已至弥留,恐怕醒来的机会微乎其微。秦相大约是知道了这件事,近来在朝中便有些急躁,时常鼓动官员出来质疑太子的决定,更有当面顶撞之举。甚至官员私底下还开始暗暗流传储君不堪大任之语,引得众皇子蠢蠢欲动,令东宫颇为头疼。”
朱玉笙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方才卫大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感情自己犯了蠢,他不但不提醒,竟还告诉了她宫中秘辛。
她下意识要捂他的嘴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人别说了,我问错了还不行嘛?!”
惹来卫大人朗声大笑,多日阴郁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