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路上行人渐稀。
掌灯时分,钟府先后从角门出来两拨人。
头一拨只有一位,乃是钟克寒身边的心腹仇玢,跟着他日久,平日各府有重大事情需要联络,钟克寒都派他跑腿传话。
角门处早备好了一辆极为不起眼的青帷马车,远远有蹲守的人悄悄跟在后面,追查仇玢的去向。
直等马车走远,角门再次打开,这次是两名身着劲装的高大男子,看身形打扮应是钟府护卫,各自牵着匹马,翻身上马,赶着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钟出城。
深宵夜寒,两人出城十里之后,欲在京郊一处客栈住下,远远望见镇上的灯火,正满口咒骂:“这鬼天气,出门冷得要掉进冰窖里一般,要不是有事,谁愿意跑这趟远差?”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加速。
两人出城之际,前前后后有两三批着急赶路的人马,越过他们径自去了的,还有慢吞吞被甩在身后的,另有一批大约四五人的队伍不远不紧遥遥在身后,还听得打头之人粗声抱怨:“主子也真是的,就不能等雪化了,开春暖和了再派咱们去南边?”
同行的少年语声轻朗,话音也里还着少年人的无所畏惧:“雪后空气清新,出来跑跑不更精神?”
钟府两名护卫心中与那打头抱怨之人的心思如出一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何至于非要他们顶着凄冷的寒风,披星戴月赶路?
大约是人同此心,倒让他们的警惕心大降。
同行一段路,听着身后跟了一路的马蹄声加速,二人竟不曾有旁的想法,只猜测后面的人大约是见到了远处的灯光,赶着奔赴温暖所在,谁知就在两拨人马几乎要并驾齐驱之时,那护卫回头之际,耳侧竟有鞭声闪过。
他在马上避无可避,伏身之际,眼角余光瞥见寒光闪过,直奔着他的腰腹而来,于是只能在马上顺势一滚,掉落在冰冷的雪地里。
那护卫落地之时,发现同伴也已经被人逼停,四把寒刃齐齐抵颈。
“你们是什么人?”
钟府护卫心中惶恐,厉声喝道。
谁知这帮凶徒竟格外猖狂,领头的粗声粗气道:“你们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跟我们走一趟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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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朱玉笙用过了晚饭,歇息了一阵子,顾妈妈才姗姗来迟,引她去见钟夫人。
“夫人才送走了客人,想着姑娘初来乍到,今晚若是不见姑娘,想来姑娘也心中难安,故而请姑娘过去一叙。”
原来钟夫人听说丈夫莫名其妙收留了一位同年的女儿,便以家中有客推脱,先让顾妈妈将人安顿在后院,直等钟克寒忙完手边的事儿回主院用晚饭,夫妻俩碰面,才问起朱玉笙之事。
“这朱家姑娘是怎么回事?”朱夫人很是奇怪:“以前怎的也没听夫君提起过有姓朱来往密切的同年。”
钟克寒当年不顾一切往上爬,再加上有恩师秦理的扶持,借着东风之势一飞冲天。
十年时间太过漫长,足够让他忘记当年自己所做的亏心事。
况且,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他做的亏心事又何止一件。
然而,在他彻底忘记当年的时候,朱玉笙却适时的出现,提醒他曾经的卑劣。
钟克寒乍一听朱维清的女儿,心中惊跳不已。
待得打发了门客,再见朱维清的女儿,旁敲侧击之后发现,当年那小丫头还是个懵懂稚儿,且这十年间并未对她父亲之死起过疑心,故而如今才能一头撞上来。
他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待得回后院之后,夫人问起来,其中隐秘之处更不能多一个人知道,便便故作为难:“说起来还是我当年入京赴考,恰认识了朱姑娘的父亲,两人相谈甚欢,便有意要结个儿女亲家。”
此事不过谎言。
但他素知自家夫人为人,最喜拜高踩底,结交高门贵妇,就算是家中儿女亲事,无不奔着未来姻亲的家世背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