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拘谨的看看吴管家,再看看儒雅的任贝清,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任沉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直到吴管家带着保镖,和佣人,还有一脸黯然的任简言去了后院,她才佛开任贝清放在她腰间的手,拿起杂志,慵懒的让整个身子陷入沙发里,重新翻看起了杂志。 “吓死我了,刚刚看到简小子,还以为他又发什么疯呢。”白可可拍拍胸脯,对着吴管家离开的方向,面露虚惊。 娇柔的眨眨眼,白可可弯起嘴角,忍不住转头问任沉木:“表姐,你怎么不推开简言啊,他伤着你怎么办?” “会么?”慢条斯理的翻动一页杂志,任沉木抬头,怪异的看白可可一眼,笑得特别温和:“你见过他对我发疯么。”视线重新落回杂志上,任沉木答的浅淡如风。 任简言虽然精神有严重的问题,却独独喜欢粘向任沉木,一声一声的六叔,唯独不会对着任沉木,发疯。这是整个任宅有目共睹,而难以理解的事。 白可可被任沉木这么一堵,眉尖一皱,撅撅小嘴,嘟囔道:“可是你之前对简言不会这么……” 顿了顿,白可可斟酌了一下用词,眼神复杂:“亲密啊。” 倾身向前,白可可按住任沉木翻动杂志的手,歪了歪头,一脸探究:“表姐,说实话,你突然对简言这么好,是……” “可可。”任贝清轻唤一声,打断白可可,眉目优雅,既英俊又冷感。 白可可讪讪收回手,星眸里满露委屈和不甘,任贝清见状,向前几步伸出大手,宠溺的揉了揉白可可的头顶,算是安抚。看在任沉木眼中,是那么刺眼。 白可可的母亲和任沉木的母亲是亲姐妹,当初任母未婚先孕,在没有嫁入任家前,白母就是任母的倚靠。她任沉木在白家出生,伴着白可可一同走过童年,和白可可两小无猜,没有对白可可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戒备心,然而…… 记忆深刻而清晰的袭上心头。 那是在一个雨幕氤氲的清晨,她推动望着任贝清娇羞不已的白可可向前,一脸笑意:“贝清,这是我的表妹,白可可。” 贝清打开门,温和的目光滑过白可可的脸:“沉木,来者是客,没有站在门外说话的道理,快进去吧。”他的语调极缓。 拘谨的白可可,瞬时红了脸。 …… 任沉木想,她上辈子是有多愚蠢,才会认为白可可是个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小表妹。 按在杂志上的手指缓缓紧蜷,任沉木狠狠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很晚了。”拉起白可可,任贝清将白可可朝楼梯方向轻轻赶了赶,长眉微敛:“上楼睡去吧。” 白可可黑眼眨了眨,扬起巴掌大的皎月小脸,嗫嚅道:“那你……” 偷偷睥一眼又开始专心看杂志的任沉木,想了想,她改口道:“那你和表姐呢?不睡么。”表情灵俏,氲着些耐人寻味的意味。 任贝清嗯了一声,眼底一片深邃:“沉木还没有用餐,我陪她一道用餐,你快上楼歇了吧。” “哼。”白可可嘴角抽动,敛起撒娇期盼的嘴脸,眼睛在任贝清身上打了个转,扭过头,怪里怪气的说:“什么用餐,是怕表姐不吃饭,就没力气参加明天的婚礼吧。”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任沉木听到。 这话听在外人耳中或许是当嗔怪的戏谑,但她任沉木和贝清这个当事人,不可能听不出话里的个中滋味。再翻动一页杂志,任沉木面无表情,置若盲闻。 走上楼梯,白可可小手在扶手上捏了捏,一个回头,见任沉木还低着头,而佣人去了厨房热菜,一张精致的小脸立刻布上了凄凉。 见任贝清久久站在那不动,白可可看进任贝清深邃的双眸,心低一片凄苦,慢慢咬住下唇,她转身上了二楼。 任沉木稍稍抬眼,白可可拐过楼道的身影刚好掠过,深深吸口气,任沉木看着任贝清纹丝不动的背影,感觉喉头渐渐哽得发紧。 这种深情款款的戏码,白可可和任贝清不知道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上演过多少次,无论婚前婚后,她看着这两人,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你认为我说搬出去的话,是开玩笑?”合上杂志,任沉木盯着任贝清的后脑勺,施施然开口,打破了一室静谧。 任贝清回头,看着任沉木的双眼,极为复杂,全然不似对着白可可时,那么有耐心,够宠溺。 静了半瞬,任沉木起身,弹了弹被白可可按过的手背,对着任贝清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绕过任贝清,缓缓朝楼上走去。 “你去哪?”任贝清静静问道,最后一抹温和被任沉木消磨殆尽,他上前几步,把刚踏上楼梯的任沉木扯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五官紧绷不耐:“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及时找到你,让你在地下室呆了那么久。” 感受着任贝清胸膛的震动,任沉木蹙了蹙眉,对于任贝清歪曲的事实,沉默不语。 “所以你气我,从地下室回来,你就平静的不像话。”大手揉上任沉木纤白的颈项,任贝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还说一些搬出去的胡话,我有说过要搬出去么?沉木,明天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最期待的日子,不要闹脾气了。” 颌首吻了吻任沉木的额头,任贝清舒展眉梢,俊脸一片柔和,松开怀抱,他执起任沉木的手,引着她朝厨房走去:“不是还没吃晚餐吗,爸特意吩咐厨房包了饺子。晚餐时没有见到你,爸还担心……” “对。”任沉木突然停下步伐,手上用力,扯住了任贝清:“我是在开玩笑。”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曾经最期待的日子,根本是她痛苦的开始,贝清一定在心里嘲讽着她,被人玩弄在掌心里,还心甘情愿,还愚蠢至极。他是她最大的依赖,她却是他泄-欲的肉体。 突如其来的一句,令任贝清回眸,隐隐划过一抹犀利。 不过很快,他抑住猛然蹿出的暴戾,眼中渲染出了认真的担忧,伸手,他顺了顺伏贴在任沉木嘴角的一根发丝:“怎么了?” 睨着任贝清刚毅俊朗的面庞,望着任贝清满是关怀的黑眸,任沉木心里闷闷钝钝的痛,一点一点,撕撕拉拉的蔓延。 闭了闭眼,任沉木抿了一下嘴角,再睁开时,她说的清淡压抑:“我说搬出去的话,是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抽出手,她拉开和任贝清的距离:“很晚了,我根本没有胃口,想休息了,不如……说晚安吧。”说罢,任沉木轻轻一勾嘴角,不等任贝清开口,转身朝楼梯走去。 背影没有丝毫的留恋,令任贝清心头微震,有些微的诧异。 任沉木刚刚转身的霎那,那眉眼那轻笑,像极了寒潭映照的明月,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而这也是第一次,任沉木从他手里,走的那么干脆。 至若寡闻的一笑,任贝清微微眯起眼睛,狭长的眼角拉出了晦暗难辨的神色。掏出手机,他拨通叶刻的电话,嗓音低沉:“到我书房一趟。”在没有完全掌握任家之前,他还不能让这个蠢女人,脱离他的指缝。 盯着任沉木亦步亦趋上楼的身影,没了温和气质的任贝清,此刻,就如同一头儒雅而狡黠的狼。 - 上了楼层,任沉木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她扶着栏杆,望着铺满走道的厚重驼色地毯,径直走到了苏长恭的房门前,然后缓缓抬头,门板上的簇簇波斯菊花纹,全数映入了瞳孔。 眉梢微微一动,任沉木伸手握住门把。 “喀——”门锁应声而开,昏黄的暖灯,令整个屋内显得考究而沉寂。 微微一愣,任沉木停住跨入屋内的步伐,显然没有料到屋子里会有灯光。明明上辈子她结婚的前一晚,苏长恭提着解剖用具,连夜去了边境小城,直到一个月后才回到任家。 视线扫过正前方遮蔽严实,层层叠叠的绛红窗帘,任沉木弯腰,褪下鞋摆放在门外。 轻轻关上门,她踩着柔软的毡毯,走到壁炉旁的纯黑钢琴前,熟稔的从钢琴盖一角摸出一根羽毛笔,转身朝卧房内的衣储间走去。 然而,在她靠近床边,看到角落里,木质长椅上躺着的人时,瞬时一僵,心里一惊,左脚踩上了右脚。一个趔趄,她跪倒在毡毯上,羽毛笔的笔尖生生扎进了大拇指里。 紧紧蹙眉,任沉木扯动嘴角,抬头看了一眼长椅上不为所动的人,咬住牙,把笔尖从肉里拔了出来。不用想,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是扭曲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