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编剧言重了。”李汪嘴角勾起,带着调笑:“只是方编剧再这么叫下去,可真被误会成小狗了。” 脸一冷,方鸿木面庞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只差抡起盘子,猛扣在李汪伪正经真得瑟的脸上。 任沉木静静坐着,慢慢饮茶,眉梢都没动一下,丝毫不受方鸿木和李汪苦大仇深的影响。眼看茶杯见底,李汪走过去替她斟满,眼底意味深长:“两位且先用茶,菜很快上齐。”说着,对方鸿木凝过来的怒目,视若无睹,转身退出了包厢。 “沉木……”李汪一走,方鸿木手肘撑桌,立马哭丧着脸,一副求安慰的状态。 任沉木对他自来熟的亲昵,感到很头疼。抿唇浅笑,她轻声道:“嗯。” 垂头,方鸿木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取过墨镜戴上,哼哼两声,说:“我去趟厕所。”迈开腿,便拉门走了出去。 从任沉木的角度看过去,方鸿木活像个被猫挠过的神经病,手撑下颌,她扶额微叹。 - 片刻后,菜很快上齐,也许是方鸿木口味偏辣,很多菜都带有辣椒。 久久,任沉木瞅着对面的空位,没动筷。因为包厢对外的墙面,采用木质镂空,通透性极强,所以隐约能看到外面,她侧眸瞧着,一直没人经过。 几分钟后,她拉开座椅起身,出去找方鸿木。 沿途,整个会所很安静,应该是为了隐私,包厢之间都设立隔着一定距离的缘故。越过拐角的两个狮柱,没多远,她就瞧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正贴在一间包厢的镂空木墙上,摇头晃脑的向里张望,不是方鸿木是谁。 “方鸿木。”任沉木扯扯嘴角,在他背后驻足。 方鸿木回头,这才把紧贴木墙的身子拉开,眉梢高挑道:“你怎么出来了?不过正好,快过来,给你看看。”招招手,方鸿木又把身子贴了上去。 不太明白,任沉木慢慢走过去,隔着镂空的缝隙,一侧眸,立时对上了一道强势的目光,虽然距离有些远,可她依稀能觉出那目光里的不悦,如有实质。 愣怔一瞬,她才反应过来包厢内有人,而方鸿木所做的一举一动,都被里面的人尽收眼底。 额角隐隐一跳,不等她转身离开干脆装作不认识方鸿木,方鸿木突然扭头,抓住她的手腕,拧眉道:“就是这个肠子弯弯的混蛋,抢了我们的糕点。”语气里满带仇怨,比起李汪,他似乎对里面的人更苦大仇深。 她挣了一下手腕,刚挣脱开。 紧接着,包厢门被从里面拉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伸了出来,对着方鸿木,苦脸道:“我的方大少爷哟,能不能让里面那位好好吃顿饭?” 说话的是个女生,个头不高,脸盘圆圆,一身短袖牛仔裤,衬出微胖的身材,因着五官带肉,苦着脸时,颇有一份喜感。 “他不是正吃着。”方鸿木咧嘴露齿,眼里全是幸灾乐祸。 女生抽抽嘴角,眼角下垂,心道,就您方大少这大刺刺窥视的行为,是个人被这么盯着,就算吃进嘴里,也咽不下去啊。 见方鸿木没有要走的架势,垂头丧气一番,女生扣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无奈道:“真是难伺候的祖宗,行,方大少您请进,快请进,我服了您还不成。”说着,错开了身子,给方鸿木腾出位置。 半晌,方鸿木扭头看着任沉木,不动如山。似乎任沉木不进,他就不进。 女生以为任沉木只是他众多女友之一,用眼角余光略略扫过一眼,便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把您的红颜知己也给请进来。”躬身伸手,女生对任沉木做出标准的邀请姿势:“这位小姐,快请进。” 方鸿木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将墨镜在指上绕了一圈,伸起胳膊,示意任沉木先行。 “我回包厢。”任沉木耐着性子笑:“就不进去了。” “那怎么行。”方鸿木不乐意,几步靠近任沉木,目光坚韧不屈:“我可瞅着糕点刚刚端进去,如果不能给沉木尝尝,我心有不甘。”无论早晚来会所,十次有八次,秘制糕点都被同一个人率先预定,这令方鸿木很懊恼。 “这是别人的包厢。”任沉木一语道破。 方鸿木不甚在意,耸耸肩,无所谓道:“只要我想,也可以是我的。”一派强词夺理,势必留下任沉木,把糕点吃到嘴。 从没哪一个女人能让方鸿木主动挽留,门口,女生不由抬头,深深瞥向任沉木,这一瞅,女生猛地愣怔,眼眶渐渐睁大,神色愈发晦涩、难以置信起来。 “任沉木?”女生直起身子,不确定道。 视线微转,任沉木循声看去,见女生一瞬不瞬盯着她,一时默然。随后脑袋里转了几个来回,她稍稍蹙眉,同样不确定的回道:“曹……又琴?” 女生眼睛一瞪,蹭的跑到任沉木面前,抓起任沉木的手,兴冲冲道:“对啊,就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当年真的特别感谢,原本想投桃报李,哪里料到你凭空消失了一样,如今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曹又琴出生乡下的渔村,可她的聪明劲使她一路考入重点班,初中、高中甚至大学。这般脱颖而出,曹又琴可以说是渔村人嘴里的谈资。然而再聪慧,再开朗,再努力披荆斩棘的打拼,也改变不了她是从山窝窝里出来的事实,家境相当贫困。优等生的背后,是父母用尽积蓄,砸锅卖铁供她读书。 这一度成了旁人眼里的笑柄,尤以大学时最为严重。到了大二学期,曹又琴的父母就算咬紧牙根,都抠不出一点儿。虽说学校设有奖学金,但毕竟名额有限,在人才济济的学院,成绩优异且家庭异常贫困的,又不止曹又琴个人。 就算曹又琴想办法在外兼职了好几份短工,可微薄的积蓄,只够在这寸金寸土的城市紧迫生活。学费未缴,生活费骤减,室友怕被借钱纷纷借口避开,这让一向积极向上的曹又琴,开始沉默寡言起来。 当时,任沉木学的是人文社会,曹又琴是新闻与传播,并非同一专业。只是两人所修第二学位专业相同,所以或多或少,任沉木听到了些关于曹又琴的事。 重生前的任沉木,可说是懦弱、内向却烂好心,也因此,在一次课后,任沉木把一叠厚厚的信封,递给了沮丧到万念俱灰的曹又琴,里面足足三万。 这对曹又琴无异于雪中送炭,曹又琴至今都清晰记得,任沉木柔柔笑着,对她说:算是借你的。 …… 相较曹又琴的激动,任沉木很平静,想起当年在校时的情景,笑了笑:“应该的,你学习拔尖,品行端良,不能继续读书的话,是很大的损失。” “咳咳。”突然被晾在一边方鸿木顿时搞不清状况,只好握拳到嘴边,试图打断相握的两人。 曹又琴扭头,一张高兴的脸蓦地垮下,果断哀声道:“我说方大少,方祖宗,您又怎么了?要是喉咙不舒服,赶紧进包厢喝口茶,润润。行行好,我这才见恩人,有很多衷肠要诉的。” 方鸿木挑眉,扬了扬下巴,说:“什么情况,也不细说细说。”一副很欠扁的姿态。 “小女子再见恩人的桥段,方大少何苦刨根问底,多管闲事。”曹又琴握着任沉木的手晃了晃,一双眉毛都快挤成了倒八字。 “就你,小女子?”方鸿木上下扫视一遍曹又琴肉呼呼的身体,蔑然一笑,双手缓缓抱胸,好似佛看凡人,高人一等。 曹又琴脸如菜色,慢慢伸手,食指指着天花板,抖如糠筛。 直到木墙内传出一道低沉,而相当不悦的嗓音:“曹助理。”才浇灭了曹又琴眼睛里,冉冉升起的火苗。 任沉木见状,动了动被紧握的手指,知道一时半会儿推脱不了,认命的垂了垂眸,不发一语。 包厢内,早已摆上了几道清淡的菜肴,始终坐在上席的男人眉头微蹙,目光刚毅而冷淡,只看了嘴角噙笑的方鸿木一眼,便径自用餐起来。 男人袖扣解开,略略卷起,手腕动弹间,露出和任沉木一模一样的腕表。 曹又琴注意到了这点,视线在男人和任沉木身上焦灼了个来回,便取了两副碗筷摆在了男人正对面。 抬眼,曹又琴瞧任沉木正凝视着男人,以为任沉木因看到娱乐圈天王而失神,见怪不怪,忙笑着介绍:“丁天王,丁子琪,人很随意,千万别拘谨,沉木该不是丁哥的骨灰粉吧?” “笑话。”方鸿木适时插嘴,蔑看丁子琪一眼,很绅士的替任沉木拉开座椅:“当谁都是这混蛋的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