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沉木收回视线,坐下,浅浅笑着,没有回答。在门外时,她瞥见那双眼睛,只觉熟悉,但确没想过,里面的人,会是丁子琪。 丁子琪自顾自,慢条斯理的吃着,连眼神都没丢给方鸿木一个。 方鸿木刚好乐的自在,反客为主,一点儿也不见外的伸手,把其中一碟秘制糕点端给了任沉木:“沉木,快尝尝。”说着,将另一碟端到了自己面前,特质小勺一动,糕点便缺了一角。 任沉木垂眸,在她面前的糕点呈凤凰身形,纹路栩栩如生,外涂特质的巧克力,身挤绘一朵绽放玫瑰,上淋撒食用金粉,碟边,落着一只甜品制成的金蝴蝶。一看就知耗费功夫,重金难定,不是没有道理。 “谢谢。”任沉木也不推辞,落落大方的执勺入口,果然质地细软,含嘴即化,犹如凝脂。她又吃了几口,才放下勺子。一整天都忙着购换家具,她早饿了,要不是因为方鸿木不靠谱,她也不用挺到现在。 “曹助理,给我盛碗米饭。”抽纸巾抹抹嘴,方鸿木突然嚷嚷道。 曹又琴必须就着丁子琪的行程,因此时间很紧,正埋头扒拉起吃了一半的饭菜,闻声,一口差点喷出来。方鸿木是典型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对于丁哥来说,等同于搅屎棍,不然丁哥也不会让方鸿木进来,可她是丁哥的助理,不是方鸿木的助理吧。 瞪了瞪眼,曹又琴放下碗,郁闷道:“祖宗哟,米饭就放在你面前。”她给盛,还得起身离椅。 “我来吧。”任沉木伸手,不等方鸿木开口,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甚至夹了菜放进去,只为堵住他的嘴。 方鸿木受宠若惊,一顿饭下来,笑的露齿不见眼,吃的也比平时多。 这让曹又琴看的直瞪眼,方大少居然也有今天,想了想,曹又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任沉木为什么会和方鸿木在一起。 想着,曹又琴也就脱口问了出来:“沉木,你和方少为什么会……” “我们是邻居。”方鸿木接嘴,掷地有声的五个字。 曹又琴诧异,连带着一直安静吃饭的丁子琪,都把目光钉在了任沉木身上,隐含审视。 “他帮我搬家用。”任沉木解释,浅笑着放下筷子。 丁子琪的公寓就在任沉木楼下,曹又琴常去,知道顶层大户是空了两年之久的,没想到人一搬来,就遇到了她当年的恩人,简直注定的缘分。 一时间,曹又琴看着任沉木的视线,慢慢灼热起来:“太好了沉木,以后见你就方便多了。”说着扭身在手提包里翻了翻,掏出两张票,腼腆道:“对了,明天下午在梨园有两场京剧,如果你有时间,不嫌弃的话,和我一道去看看吧。” 任沉木想了想,时间上并没有冲突,况且以后要是搬进了府通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热络些没什么不好。点点头,还没回答曹又琴,方鸿木眼疾手快的把票顺了过去,两指夹着抖了抖,眯眼笑道:“谢了,难得曹助理为我着想,不收下太说不过去。” 好似没瞧见曹又琴渐青的面色,他把票叠起放入胸前的口袋,对任沉木从善如流的说:“既然另一位邻居还没有来,明天下午我陪你去看京剧好了。” 任沉木默然,曹又琴握拳咬牙,强调道:“方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我的门票。” “你说什么?”方鸿木掏掏耳朵,假意听不清,行径十分无赖。 “这是我的门票!”曹又琴气急败坏,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儿喘不上来。 似乎因为曹又琴的嗓门大了些,久不做声的丁子琪微蹙了下眉梢,放下筷子,道:“该走了。”语调生硬冷淡,不欲再继续呆下去。随后放下袖口,他任何招呼都没打,就迈腿出了包厢。 曹又琴呆愣了一下,狠狠瞪一眼方鸿木,找出名片从桌上给任沉木推过去,急道:“当年资助我的费用,对你来说也许九牛一毛,但人情我是一定要还的,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我们有空再约。”说完,提上包就拔腿朝门外追去。 任沉木拿起名片看了看,扭头笑道:“吃饱了?” 方鸿木点点头,扫一眼桌上的残羹剩饭,抬腕一看时间,想起自己还有约,不禁愁眉道:“还想和沉木联络联络感情呢,可……” 叹口气,他依依不舍:“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距离不远,几分钟的路程,我可以走回去,权当散步。”任沉木浅笑拒绝。 方鸿木不同意:“这让别人瞧见了,显得我们多生分呀,不行不行,我去开车,然后到前门接你。”接着不容任沉木开口,飘飘然远去。 静静站了会儿,任沉木就算想拒绝,也不太可能,挎上背包,她径直向大厅走去。 途径休闲区时,李汪正巧提着两个包装精美的食盒,迎面走来,瞧见她,含笑点头。 她回以浅笑,还没和李汪错身而过,前方包厢门猛地被拉开,一个醉鬼突然抱着廊上的狮柱嚎啕大哭,里面有个男人出来,拽扶着醉鬼想要回包厢,没想到醉鬼力气大,胳膊一甩,趔趔趄趄的前冲。 任沉木有意避开,却还是被醉鬼撞到了肩膀,身子一个不稳。 李汪为了搀住任沉木,食盒掉了一地,玲珑剔透、热腾腾的小包子从食盒滚落,一片狼藉。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之前拉醉鬼的男人见状,连忙拽住醉鬼挥舞的手臂,对任沉木和李汪满含歉意道:“朋友喝醉了,两位千万别见怪,我这就带他回包厢。” 醉鬼烂如稀泥,整个身子都压在男人肩上,脚下歪歪扭扭,踩烂了好几个小包子。男人瞥一眼地下,再瞧一眼李汪的工作服,颇为无奈:“这些打烂的玲珑包,就麻烦算在我们包厢里吧。” 说着,男人欲拽醉鬼离开,只是醉鬼不配合,打了几个酒嗝,硬是扭着身子,一把抓住了任沉木的手,哭嚎起来:“嘉嘉啊,你不就是嫌我矮吗,我嗝……我努力长高还不成吗,别离开我,我真的很爱你,我保证会想办法长高的……” 醉鬼手劲颇大,任沉木手腕一痛,微蹙起了眉,却怎么也抽不出手。 男人忙不矢上前,掰了掰醉鬼的手指。 醉鬼愈发用力起来,耸了耸被男人掰着的手指,眼泪鼻涕都嚎在了一块:“孙文乐你松开,是哥们就别阻止我,我要带嘉嘉回去!” 眼见任沉木的手腕红了大片,被唤作孙文乐的男人,不由急的满头大汗。 “孙先生,我看还是叫人来帮忙比较妥当。”李汪眉目沉沉,说着就要拿出对讲机叫人。 “别别别,我能处理好。”孙文乐一听,使劲扒拉了两下醉鬼的手,急促道。 孙文乐只是一家公司的小职员,要不是朋友被甩,非要大出血以解心头愤懑,硬拉着他来这烧钱的地方吃饭,打死,他也不会在这,如今朋友出了丑,就他俩这点底子,可撑不起事情闹大。 李汪顿了顿,不过几秒,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任沉木,仍旧要取出对讲机。 一时间,孙文乐心急火燎,就差急的嘴上冒泡。 期间,醉鬼满脸通红,一直含糊不清的嚷嚷着嘉嘉二字。 “孙先生不用着急。”任沉木蓦地出了声,眉梢依旧蹙着,话却说的相当平淡:“孙先生还是先松开手,不然你掰的越急,他攥得越紧。” 李汪闻声,不禁侧目,瞧着任沉木的眼睫,指腹贴在背后的对讲机上,没有了动作。 孙文乐呆了呆,之前没仔细注意任沉木,这一开口,他倒是恍然醒悟,慌张的抬眼,忙松开手,像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样。 片刻,任沉木问孙文乐:“他叫什么?”显然指醉鬼。 孙文乐想不通她是个什么意思,却还是抹了一头汗,答道:“赵有为,他叫赵有为。” 李汪也不明白任沉木要做什么,索性松开手,在一旁静观其变,如果醉鬼变本加厉,他再叫人不迟。 结果,任沉木只是凝着醉鬼赵有为,缓慢的,轻轻吐出一句话:“赵有为,你松开手。”令孙文乐和李汪齐齐愣怔。 “嘉嘉?”赵有为顿时停住嚎啕,只是两眼发昏,根本认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不仅没有松手,干脆把另只手也攥了上去。 孙文乐脸一黑,有种立马拍死赵有为的冲动。 “都是我的错,求你了嘉嘉,别离开我。”赵有为狼狈的挪了挪身子,两手兢兢颤抖,抑不住的委屈:“你不是想要三十万急用吗,我已经凑全了,明天就打你卡上,成不?”说到最后,语调都翼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