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交流会还没结束的缘故,永山家的两个家长要到周二才回得来,虽然香理的自理能力十分让人放心,永山夫人在周日晚上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彼时锅里还煮着乌冬面,香理不停地往厨房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咕嘟咕嘟沸腾着的水声上面,永山夫人被女儿的紧张情绪逗得不行,佯装不满。 “真是的,跟妈妈聊天有那么不耐烦吗?” “因为乌冬要糊了嘛,”香理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来自长辈的这种调戏技能,挣扎了一下果断转移话题,“说起来今天下午老师跟我说再过不久有一个围棋比赛,就在京都哦。” “这样啊……”虽然难得起了坏心,但永山家实际的当家人还不想造成家里厨房失守的惨剧,放过了她。“等我和爸爸回来再说吧,再不去关火的话,乌冬真的要糊了哦。” 所以说是因为谁她才被迫守在电话旁边的啊! 永山·现役女子高中生·放养中·香理觉得自己有点心累,她没有立刻挂掉电话,永山纯子也没有,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香理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呐,妈妈。” 其实她并不知道要跟母亲说些什么,这几天似乎发生了好多事情,从失恋到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对于高二的女子优等生来说都可以被称之为山崩地裂石破天惊。 但出于那种本能的害羞心理,前者她决定就此当作心里的小秘密,而后者…… 后者似乎也没必要提及。 掌心似乎又传来那种温暖触感,绵密的白色雾气从厨房门口缓缓的溢散出来,眼前恍惚间见到了小小侦探的模样。 擦过身侧的时候带起的温柔的风,奔跑的时候视线掠过的五彩斑斓的霓虹,还有在因为超负荷运动而呛出泪光的眼睛里浮现出来的—— 属于少年的轮廓。 “你和爸爸回来的时候,记得要给我带生八桥呀。” “哟,大将!” 还没进门,就在校门口到教学楼的这一条小路上,香理听见了这样的招呼。 这个声音… 她忍不住回过头去,果然看见社团的后辈咬着面包向她挥手,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之后就小跑着冲了过来,面包被他囫囵吞下去,然后他拍了拍手掌,拍掉沾上的面包碎屑,摸了摸后脑勺。“大将今天要来部活吗?” 帝丹围棋部的部活并不是强制性每天都要去的,每周去两到三天,到学期末的时候考勤名单上出席天数超过一半,基本上就能继续保有社员名份。 基于周二和周四要去本因坊那边的缘故,香理一般都是一三五随机出现在社团,交流学习已经不是她的需求,她就是围棋社的特权阶级,出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作为boss来磨练围棋社诸位的水平。 此时叫住她的是围棋社高一新入部的成员。 松冈旭,帝丹高中一年级生,虽然入社时间尚短,却以极为灵活的棋风和瞅准时机一击必杀的敏锐在围棋社占据了一席之地,至少香理就知道社长已经准备在接下来的校际比赛里安排他上场了。 “松冈君。”香理向他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她说话间又往教学楼里走了,女孩子的步速对于松冈旭来说不算快,很容易就能跟她并肩行动。 “lucky~”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侧过头用眼角余光注视着永山香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已经普遍要比女孩子来的高了,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对方纤长眼睫。“那,大将的首盘棋局我预定了哦。” 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虎牙,看上去有些坏坏的狡黠,是据说能够激发起帝丹女生们宠溺之心的笑容。 可是这并不能打动永山香理。 清晨的阳光将她的眉目渲染的有些模糊,微风拂动她发梢,扬起细小又柔软的弧度。 “我知道了,松冈君。”温柔的声音并不能掩盖她语气里近乎公事公办的冷酷意味,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声音温柔,才显得那后面潜藏的意义越发冷酷起来。“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先告辞。” 少年脸上露出了些许受伤表情,刚好经过将一二年级分开的那段楼梯,松冈旭只能看着永山香理的背影渐行渐远,被身后摸过来的同班男生一下子勒住了脖颈,“没想到啊松冈!” “放手啊混蛋!”松冈旭把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推开,转过头去怒斥的时候又恢复了原本挂在他嘴角的笑容。“不要乱想,那可是我们社团的大将!” 他这样子义正辞严,搞得那个男生也觉得无趣起来,悻悻放开了手。“什么大将大将,承认你喜欢香理酱又没什么丢脸的。”这样嘀咕着,不轻不重的推了他一把。“好啦走啦,第一节可是…” 松冈旭顺着被推动的力道向前走,忍不住苦笑起来。 承认当然没什么丢脸的,他的的确确喜欢永山香理这个人,喜欢到在被对方用那样的态度有意无意拒绝掉之后还死皮赖脸的要以后辈的身份黏在她身边。 但是承认的话…就连黏在身边也做不到了吧。 …… 消失在后辈视线里之后,香理总算舒了一口气。 虽然说在拒绝这方面已经做出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实践,但对于这个后辈她还是相当头疼的,对方并没有挑明心意所以无法郑重回绝掉,如果由自己开诚布公的话,万一变成乌龙岂不是会尴尬到无以复加。毕竟是一个社团里的自己也非常看好的后辈,香理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最终走到那种局面。 可这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事情啊… 跟相熟的同学通通都打过招呼,穿过无数课桌椅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香理仍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她并非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但的确也没有长袖善舞到八面玲珑的地步,一碰到稍微复杂一点的局面就束手无策起来。 她把要交的作业全部放在课桌角落,撑着头往窗外看。 操场上运动社团的学生们已经挥洒完早上的青春与汗水准备回教室,其中有个少年将足球夹在手臂下面,撩起校服下摆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香理莫名想起无意间听到的‘可惜工藤君上了高中就不踢足球了’的八卦,陡然一惊,有些不自然的收回视线。 就此打住啊永山香理! 她在心里唾弃了一遍自己,迅速闭上眼睛,努力沉浸在那局跟老师对弈的快棋的复盘里,快棋老师是不太会跟她讲的,这样子大多凭借本能和经验下出的棋局并没有多少讲解的必要。 但对于香理来说,如果对手是本因坊的话,无论是怎样的棋局都值得再三回味。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她收起所有思绪起立问好,翻开课本的时候冷不丁听到隔壁传来一声—— “工藤这臭小子居然敢给我迟到?!” 少女捏着书页的手停住了,她在心里跟自己较劲半晌,最终还是神色如常的把书翻到了老师在讲的那一页。 隔壁是B班,而B班里姓工藤的,似乎就只有——工藤新一。 午休时间。 香理婉拒了同班女孩子的约饭,转而抱着便当盒进了围棋社。 天台虽然一直作为公认的午餐圣地,但基于它是公认的,所以也差不多等于半个食堂,按照香理的情况如果独自去外面吃说不定下午就会被传出来各种稀奇古怪的谣言,所以综合下来,到社团里是最好的选择。 而之所以要这样避人耳目,全是因为上课的时候收到的一条简讯。 【中午等我电话。】 啊靠你谁啊说等就等?! 当然作为众所周知的温柔系古典美少女,永山香理是不会这样想的,这只是作者的即兴吐槽。 铃声在坐下的那一刻响起,来得恰到好处,接通之后传到耳朵里的是一口浓郁关西腔。“呦香理,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是很久,香理跟远在大阪的两个友人之间的联系虽然不至于每天那样频繁,一周三四通电话还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其中那个女孩子的手机在不幸阵亡之后。那头的少年自知用错了寒暄——事实上他的确不擅长这种寒暄——果断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你什么时候来京都?” 京都离大阪只有半个小时车程,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是该好好见上一面。 “还不知道,出时间了第一个通知你们……阿和还没有买回手机吗?” 一般来说都是她与名为阿和的女孩子联系,虽然那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联系谁都没什么差别,但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打电话的次数就明显少得多,其中有一大部分还是基于少女的手机发生意外的情况下。 “没有啊,这个笨蛋根本没想起来有要买手机这回事,非要跟着我去奈良——”他话还没说完,对面就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 “明明你也忘记了怎么好意思说我!手机给我啦我要跟小香说话!!!” “我先去吃饭了,到时候见。” 眼见就要发展成又一次吵嘴,香理十分习惯的决定提前道别,少年的声音顿了好一会儿才传过来,尾音有股奇异的韵味,到底是从古流传至今的风雅言辞。 “啊,到时候见。” 于是通讯中断,香理打开便当盒的时候还在回想那个停顿的含义,取出了筷子。 应该不止吵起来了。 她莫名觉得有些忧虑。 阿和不会是……直接上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