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军情紧急,哪里容得下曹度如此行事?而且他这样做,是不怕他人上奏弹劾吗?还是圣上做的允诺如此?
这边带着满腔疑惑归了府,那边曹度痛心疾首地质问金妙祯,怎好将他们的打算说给一个外人听?
金妙祯伸手理了理曹度的衣裳,媚眼深深道:“他是徒弟,你是师父,他还要为这事去告发您不成?”
“妾也是一时嘴快,望老爷不要与妾计较。寄岚如今也是在朝中,倘若真有什么事,或许还能替您说上两句话。”
“他说得上什么话?!”曹度心里恼恨这女人无知无畏,但又不敢责骂她,将她甩在身后,去后院找他的丁香茉莉山茶去了。
金妙祯望着曹度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勾着冷笑,手搭在刚才被他们两人动乱的兵器架上。
她那水蛇一般的腰,莲枝粗细的胳膊,轻轻一拨,立即将兵器架归正了。
金妙祯与曹度是在凉州一家偏僻的酒馆认识的。
将军带着士兵喝酒,绕过最繁华的巷子口,便见到月下着一身清凉的桃红纱衣的卖酒女。他那时是惊为天人,要抬人回去做姨娘。
但一个当垆卖酒的却十分的有气节,唾骂曹度登徒子,拿着簪子比在脖子间,对曹度说他若是强抢她便死在他面前。
得不到的女人最是让人抓心挠肝,往后曹度便日日跑到这个酒馆喝酒,试图赢得金娘子的芳心。
美人越难求,郎君越惦念,之后曹度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终于将金妙祯迎回了凉州的将军府。
可就算求回府中,金妙祯还是对曹度不冷不热。
金妙祯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若即若离的态度才是让他们一直记住自己的最好手段。
更何况金妙祯不只有这种若即若离的手段,她有智慧有大局,这是后宅里的女子都比不了的。
金妙祯还去过凉州军营,她相当于曹度身边的半个军师。所以即便是妾,曹度对她的态度还是与房里的其他女人不同,只是……
金妙祯抬头望着悬挂的天日,却想起了那晚的月亮。
凉州的月亮从来没有那晚那般明亮,月光简直已经与日光旗鼓相当。
一个柔弱的妇人带着两个侍女,冒着寒气,夜半拼命叩着将军府的大门。那时曹度正在向她学下棋,之后两人披着皮裘去见了这位号称是将军夫人的妇人。
尹双双见到曹度的第一眼时,伸出她的巴掌,在去往曹度脸上的途中改变了方向,扇在了金妙祯的脸上。
金妙祯永远记得尹双双那时的表情,被打的明明是她,尹双双却流着泪,指尖颤抖。
这就是锁在后宅里的女子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走过从京城到凉州遥远的路途,想问她的丈夫:他这两年脚是长在了边关么?为何圣上召回述职也能用百般借口推脱?他都多久没有往家里送去一封信了?
曹度明明没死,但对于尹双双来说,她硬是做了几年寡妇。
她带着满腔怨怼上路,本来已经想好要扇她这个没良心的丈夫一掌,见到面后,她的软弱却让她调转了方向。
尹双双恐怕自己也没想到,曹度会为了替金妙祯出气,也回敬她一掌。
金妙祯是从那时将尹双双护在身后的,虽然尹双双不太领她的情,但她还是说服了曹度,让尹双双留在了凉州。
“……从那时我就知道,你看起来软弱,却是也是有几分勇气,只是这勇气寡断了些,需要人推一把。”金妙祯走过院子,摘了一朵牡丹花,自言自语道。
如今你终于有勇气离了这污糟的地方,我是为你高兴,却还是有着几分难过。
渐渐的,金妙祯又想起了塞外的月亮,她开始思念她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