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少羽转辗反侧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眠。接近三更,才迷迷糊糊地入梦。 梦中。他梦见石兰和自己在逃脱隐蝠的攻击,见他不再追来二人坐在崖边静静俯瞰山下的万家灯火。一切似真似幻,太过美好。 他想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跟灌了铅没什么两样。他想开口,张开嘴发现自己成了哑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画面飞转,他看见苏夜幽着了那一身熟悉的红衣,原来活力附有朝气的感觉悄无声息地失去了。她合上眼睛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他看见这幅景象,心在颤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不再有了。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想要触碰苏夜幽的脸颊。忽然,眼前的人化作一团青烟…… 少羽大惊,无论他怎样费力也抓不住那团青烟。他张开嘴大喊,依旧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不要!” 他被噩梦惊醒,汗水湿透了白色的里衣。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许久之后才将心情平复下来。他环顾四周,哪还有那片树林的影子,只有正在熟睡的儒家弟子。 睡在身旁的天明被少羽的异样吵醒。他拱起身体,揉揉睡眼,担心地问他:“子羽你怎么了?”少羽抹去额间的冷汗,扯着唇角一抹笑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天明趴下去,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喃喃:“噩梦嘛……那一定是个很恐怖的梦……”说着说着,天明的一双眼皮沉重闭上了。 少羽躺下,用手臂枕着头部,睁着眼睛呆呆得凝视天花板。他怕一合上眼,梦里的情景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沉思。 说自己对苏夜幽的感情是一定有的。但是,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他感觉手臂有些麻痹,又怕翻来覆去吵到大家伙。他揉揉太阳穴,决定不再睡了。今天第一个起床的,又是项少羽。 这次又是马术课。颜路低头看着点名册,一个个点下去。 “子悉。” 念到这个名字,没有人回答。 身边的学生再次重复这个名字,低下依旧无人回答。低下陆陆续续传来吵闹的交谈声,乱成一片。 “二师公!昨天晚上开始子悉就没有回到儒家!” 颜路抬起头扫视众人,眯起狭长的眼。说道:“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吗?他去哪了?” 当黑夜再次笼罩桑海上空,一天的工作又到了尾声。 重复着工作没有尽头的苏夜幽终于开始想念在学校装逼的日子,那小日子过得踏实又舒服。哪像现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嗨你麻痹我要睡!” 苏夜幽怒甩杞言再一次扔给她的小竹片,提起裤脚使劲踩啊踩,天真得以为这样就可以解气。昨夜出了点意外,灯笼不见了,丁胖子说要从里面扣她的工钱。没错。她此时此刻的心正在滴血。 拗不过,她还是踏上了相约的地点。 她原以为这次杞言会来,却没想到又是逗她玩的。她那么辛辛苦苦抹黑爬上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更别说是杞言的毛【头发】了。 她斜倚在树边。耳边净是些不知聒噪的趋织,没完没了唱个不停。好在四周有这些小家伙陪伴,令苏夜幽不会觉得寂寞。她两只手抵在背后,抬起头望着天上的圆月。似乎觉得圆月的亮光有些扎眼,又去数星星玩去了。 来来回回数次,时间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只得发现,身边的鸣声不知不觉渐渐少了下去。约定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苏夜幽垂下头,哀叹:“明明说好的,怎么又不遵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喂蚊子!” 现在杞言真是越来越奇怪的,一次次约她,一次次不遵守约定。玩她不是这么玩的呀! 苏夜幽眨巴着眼,背后生起一股寒意。她打了个寒颤,心中开始颤栗。她觉得这些莫名其妙,明明今夜无风,她为什么会有这些心理? 背后传来声音,幽幽的声音隐藏不住窃喜:“以为今天捕不到猎物要空手而归呢~却不曾料想还有更棒的美味等着我。嘿嘿!” 这声音太过耳熟,她想都别想脑海崩出个名字。 隐蝠! 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个噩梦! “雅蠛蝶!救命!” 苏夜幽不敢回头,没命得撒腿就跑。害怕只要稍微有点松懈,两道诡异的红光就会在自己的眼前出现。 就算长脚又如何?就算喜羊羊附身又如何?永远逃脱不了轻功棒、速度棒、视力草鸡棒的隐蝠!草泥马还是个吸血的怪人! 身后传来疑惑的声音:“咦,你不是那个曾经被抓住过的小姑娘?呀,我记得你可是被赤练那女人下过毒的。怎么,命这么大?没死成?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你这丫头的血究竟是怎样一个奇法,说不准还能让我功力大增!” 身后的隐蝠加快了速度,兴趣提升。 苏夜幽使劲摇摇头,大声哀道:“我不是说我不好吃的嘛!你看我中毒了还没死不觉得很奇怪么?还敢吃我!要不要命了!” 说到此处。感觉自己不经意间成为了地沟油,越吃越顽强! 不对!她才不是地沟油呢!真想日了狗…… “雅蠛蝶!别追我了!” 苏夜幽哭丧着脸往前跑,身后的风景是怎样她已经无心欣赏。 然而这次,羊入虎口。没有人可以再救她了…… 崖上是孤天星辰,崖下是灯火阑珊。 少羽坐在石兰身旁,听石兰讲名字的来历,还不忘挠头称赞。 那天天上正好落下濛濛细雨,所以取名‘虞’。 少羽见身旁的佳人掩唇娇笑,他有些不解。认真说道:“我觉得很美啊,我真的觉得很美……说真的!” 回过神来,他渐渐发觉。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就好像发生过再重新去演一遍。一种怪异的感觉满上心头。 项少羽低头俯瞰崖下的万家灯火,喃喃自语:“好奇怪啊……” 石兰微微蹙眉,转头柔声问:“怎么了?” 项少羽撇过头,嘴角扯起一抹微笑道:“没,没什么……” 就在此时此刻,树林那边传来一声姑娘的尖叫,惊起飞鸟无数。 坏的预感涌上心间。脑海之中想起了今天早上做得那个噩梦,心叫不好。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苏夜幽的话,那这场噩梦不是丝毫不差地灵验了么! 想到此处,脸上的肌肉紧绷。他起身,对石兰道:“石兰。这里的地形你应该是很了解的,是吗?”石兰点点头,回:“我经常来这,对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的。” 答毕,石兰也站起身来,身边的大黑豹子摇着尾巴跟随其后。石兰问:“怎么了?” “这里离刚才的路返回去的最快途径是在哪里?” “离这不远。”石兰转身指着那片密密丛丛的林子道:“我这就带你过去。” 果然还是晚来一步。 少羽睁大眼睛凝视面前发生的一切。即便知道又如何?噩梦还是成真了。他宁愿自己还再做梦,可地上的狼藉证明他不是在梦里。 石兰惊讶得捂住嘴: “这是!”看清躺在地上的人容貌之后,眼中水波流转。 少羽没有说话,他垂下头一步步往前。 “对不起……对不起……” 无论怎样内疚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地上紧闭着眼的人,就像沉睡了一样不会再睁开眼睛。少羽蹲下,凝视着那人。 他说。但是这一次,看着这片灯光,我觉得不那么孤独了,如果你感觉孤独的时候,有一个朋友能够在身边,就不会再害怕了。 他说。这种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这样孤独,很孤独,好像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而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人都在遥远的地方,唯一能陪伴自己的,就是对他们的思念,而曾经在身边的有些人,已经永远的,远离,连剩下的一点思念都随着时间慢慢的变得模糊! 她说。不怕!只要我活在这里一天,我就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你不是说要陪着我吗?你不是说你想回家么?你不是说要吃丁胖子烧得菜么?你不是说要看到月姑娘回来,端木姑娘醒来么?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你怎么就能睡觉呢?快起来啊!地上凉,会着凉的……生病了就不能吃肉了……” 石兰捂住唇。毕竟相识多久了,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了。 人死只是一瞬的时间,闭眼前那个人还是活蹦乱跳的,睁开眼睛之后她便安详地躺在地上,没有一点气息。 昨夜才刚刚告白过,今夜人就不在了。这就是她所说的怕自己后悔?原来,原来她早就知道啊…… 气氛陷入悲伤,在不远处的那抹黑隐在月光下藏匿着身影。唇角上扬,惊起上空一只飞鸟掠过,那人转眼化为云烟没入在黑夜里。 其实。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少羽颤抖着身子伸出手掌想去触碰苏夜幽的脸颊。苏夜幽毫无征兆得睁开了双眼,她先是用手打掉了少羽的手,接着起身骂咧咧的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嗯?!” 少羽倒吸一口冷气。艾玛,好疼…… 他收回手,将悲伤转化为欣喜。高兴得不知所措:“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才死了呢!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石兰见苏夜幽才醒来,嘴巴就管不住。哪里像是从死神口下逃脱的人? 她觉得有些奇怪,放下捂住唇的手,指指苏夜幽脖颈上的伤口:“隐蝠那怪人吸了你的血,为何你现在是好好的?” 苏夜幽大惊,抬起手往自己脖颈上来回寻找伤口。一不小心碰到伤口,咬着牙喊疼。 她也觉得奇,不可能一定是自己运气好,她想来运气差,不然为什么一到这里,惹出的危险那么多。 她眨了眨眼,说:“他抓到我了。他嫌我烦,就把我打晕了。后来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然后,我就看见这货在为我哭丧……”说完,还不忘指指项少羽。 “这事太过蹊跷……”石兰分析,又道:“明天你别去小圣贤庄了。工作由我代劳吧。” 苏夜幽摇摇头:“那可不行!理由要怎么编?以为丁胖子会信吗?到时候刨根问底儿,那不是就要很多事情抖出来了?” 石兰点点头,抬起头问:“那你脖子上的伤口要怎么办?” 奇怪的是,苏夜幽并没有回答石兰这个问题。她淡然扫过少羽和石兰,凝视石兰问:“夜深了。你们两个怎么会一同出现在这里?” 眼神里没有往日的天真。苏夜幽想起那日杞言对她所说的话,刚刚开始不相信,还是有点嘲讽杞言异想天开。而现在,想不相信都难。 她只是不会想太多,但这并不是证明她是白痴。 石兰被苏夜幽盯得有些发毛。少羽他从未见过苏夜幽会露出这种眼神,少羽见状,笑着解围:“我和石兰只是出来逛逛,哎呀。要不是我和石兰,你可要在这里躺到天亮了。” 少羽叹气。幸好他机智说得是他和石兰,不是我们。 苏夜幽低下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叹,果然是自己多虑了。好友与自己喜欢的人有猫腻,这等狗血故事不是只会发生在小说上吗?片刻,她抬起头望着石兰,唇角流露一抹浅笑。道:“石兰我们走吧。” 石兰捂住胸口点点头,不再答。 石兰将苏夜幽扶起来,苏夜幽笑着摆摆手:“我只是脖子伤着了,不是脚伤着了。我自己可以走了的,兰兰。”石兰听到最后那一句称呼,脸上的表情温和起来:“好。那你自己小心些。” 少羽挠挠头,看着这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不解,但见到苏夜幽不再怀疑石兰,他笑着大声喊:“你们两个保重。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