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小圣贤庄。 收拾完堆在小桌上乱七八糟的的碟碗箸,一个一个将这些整理好规规矩矩放进食盒。苏夜幽抹去头上冒出的汗水,像一滩烂泥一样仰躺在木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又不是没被累过,哪有像今天这样累成一滩泥巴的。从清晨第一声鸡鸣开始她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不对劲。头晕晕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身体里面的力气不知道跑哪去了,就好像被人抽干了一样。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早上我去叫你,你也不理我。”石兰收拾完最后一双箸,边说边将放置在旁边的食盒盖子合上。 “我要是知道原因,我就不会躺在这里了。”苏夜幽突然感觉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有了,声音弱得连自己都不敢轻易相信。 今日天气似乎很好,阳光明媚。一缕阳光透过纸糊过的窗折射到苏夜幽的脸上,理应说她该好好的享受这份温暖,她抬起手臂赶忙拿手掌遮住迎面折射下来的阳光。 石兰弯腰提起桌上摆放的食盒,道:“这些事,先搁着。走吧。” 她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摸到自己的食盒。原想可以轻松的提起,不曾料想她的食盒跟里面塞了红色的砖头没什么两样。她转头望着石兰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着急起来。她咬了咬牙,仿佛将毕生的力气都注入食盒的手柄上;终于,她成功得将食盒提起,迈着脚一步步艰辛地跟上石兰。 阳光再一次落在苏夜幽的脸上,刺得她连手掌都来不及拿来挡住耀眼的光线。不知怎么的,头部开始重起来,就和清晨没什么两样。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转,自己就像被人灌醉了酒一般,连走路都走不好,跌跌撞撞。 苏夜幽咬紧牙关想,她这不会是贫血吧…… 咦,不对。 她找着一棵香樟树,扶着准备让自己休息一会再继续走。石兰见她今天不大对劲,特地放慢脚步,当她一回头的那一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夜幽像林黛玉附身一样病歪歪的,半倚着身子靠在树下。双眼迷离,半瞌半睁,感觉就要马上睡着了一样。 石兰赶紧跑过来扶着苏夜幽的肩膀。原是大夏天的,怎么她这整个身子这样冰凉,就像是从冰水里泡过再捞出来的模样。她心暗叫不好,石兰微微倾下头观察苏夜幽的唇色,没有往日的饱满的粉色,只有淡淡的冷色。冷色之中还泛着浅浅的紫色。 苏夜幽这时下腹绞痛,痛直五脏六腑,再从五脏六腑直全身上下,没一处如万蚁蚀骨钻心痛彻心腑。她咬着下唇不敢出声,额间冒起点点冷汗。 “这是……中毒的迹象!”石兰惊诧。苏夜幽她是什么时候中毒的!这毒蔓延的速度极快,像是被压制许久一时之间爆发。 “我……终于……毒…发了……?”苏夜幽虚弱的张开嘴,说出的话语断断续续。她强扯一笑,那一夜的一切的一切回想起来。 是赤练给她下得绝情丹,解药并未研究出。她是第二个实验体,第一个因为接受不了痛苦死了。或许,有的时候,死真的是另外一种解脱。 咽喉开始干燥,又痛又痒,就像是得了重感冒。紧接着,胸口像跑了几千米一样疼起来,什么东西好像是从肺腑里面往上升冒出来了,她一口将那种味道吐出来,口腔还残留下睲甜味。她擦去唇角的污渍,耳边传来石兰的声音。 “这是……血!你在这等着,我去喊少羽。”仿佛隔了一个世界,石兰的声音从近至远,模模糊糊地只听闻到个大概。 石兰的手臂离开她的肩头,她笑了笑,苍白无力。她鼓起勇气朝刚刚那个地方望去,殷虹斑斑点点落在青色的杂草叶子上,红与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样子可怖。那一眼似乎用尽了她身上仅剩的最后力量,她的眼皮沉了下来,接着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这节是张良的剑术课。 张良细心指导子慕,倾头见天明的姿势不对,放下子慕的问题去纠正天明的握剑的姿势。他摇摇头,手把手教导天明:“子明,是这样。记住没?” 天明点点头,大声回答:“记住了,三师公!” 天明的声音惊起正在与同门比试的项少羽,少羽撇嘴嫌弃。 “你看!这不是庖丁掌门的店小二石兰么?” “他来这做什么!” 几个心不在焉的儒家弟子很快发现石兰,七嘴八舌。 张良闻声抬头,刚想训斥那几个儒家弟子。却被石兰打断了,她面露急切,眼眸中流出担忧的神色。张良眯起眼,负手而立:“石兰,何事惊慌?” 石兰抱拳低下头回道:“张先生,对不起打扰了。在下有事找您的学生子羽。” “子羽。去吧。” “多谢张先生。” 张良淡淡一扫而过,今日居然没有见到与她同行的那个姓苏性格怪异的小姑娘,不免觉得有些诧异。他的视线再次落石兰手上,她的一双手并没有拿着食盒。 “石兰,出什么事情了?” “是夜幽!她似乎是中毒了!” “什么!” 张良见二人转身就离,没有半点多余的话。他倾耳听,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人中毒的事情。他睁大眼睛,手一挥:“慢着!” 石兰咬牙,这样一来一回,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道苏夜幽还能不能撑到她回去。 只听张良道:“子聪。喊颜二师公过来,快去!”子聪听后,一眨眼消失不见。只听张良继续说道:“我也一同与你前去。” “张先生,这边。请。” 偌大的房间仅仅只靠一只快烧尽的短烛来照明。一袭深色蓝袍的少年坐在榻边,低头脉脉的注视陷入沉睡的少女。 少女在烛光的照耀下容貌越发得清晰,是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少女一双美目紧闭,睫毛又长又浓密,一头罕见的蓝紫色的发散落在枕边。她双臂交叉放置腹上,安静而美好。 那个少女,就是杞言。 月色透过糊过纸的窗户照进来,一阵怪风吹过,短烛不知何故竟然灭了。这时的短烛不知是被是被怪风吹灭的还是生命至尽,燃烧殆尽。 月光将房间照得亮堂。这房间的位置的确好,不然怎么会将月色全部收尽房内呢?由此可见,这间房间的主人的身份一定尊贵异常。 榻边的蓝袍少年依旧低头,他伸出手来。这一双手修长白皙,不知道的人还会误以为是一个女子的双手。他将衣袖卷至手腕,将手放置蓝发少女的脸颊边,来回摩挲。将她当作一件瑰宝那样小心翼翼来回摩挲。 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他微微张口道:“事情都办完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着黑色夜行衣的少女。在月下夜行衣将她的身姿紧紧包裹住,美好的曲线被淋漓尽致展现在月光低下。她沐浴在冰冷的月下,就如同她的那一双眼睛一样。奇怪的是,这位少女面孔居然和刚刚躺在榻上的那位姑娘一模一样的。 她终于开口,冷冷地声音仿佛风吹过风铃发出的响声。虽然好听,又如风雪那样刺寒:“是。主人。” 她将脸上的□□扯下,面具低下是一张倾城绝色的容貌。精致的五官挑不出任何的杂质,若硬说不足,估计就是缺少那微微一笑了。 少年依旧不离开眼睛,即便地上的少女比榻上病殃殃昏死的那个人好上千万倍,他依旧不变任何神色,低头瞧那位黑衣少女一眼。他的声音就如他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很好。那么接下来,你应该明白了吧。” 黑衣少女低下头,她脸上的表情被浸在黑暗当中。她开口:“是,主人。” 这件事情的经过还得从头说起。 当天小圣贤庄的儒家弟子刚刚目送贵客,星魂半瞌着眼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主人。这件事情,要不要……”黑衣女子大着胆子试问。岂料。星魂并未动怒,他唇角上扬,睁开眼缓缓道:“以为这样就结束了,那未免太过天真了。” 当天夜里,儒家弟子子启因私事外出。桑海宵禁,大家还未等到日落就合上门窗躺倒在自己舒适的榻上。所以桑海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杞言独自一人走到街上,一撇过头就是空无一人深不见底的空巷,不禁心里有些害怕。加快脚上的速度希望能够早点结束这段可怕的旅程。 “夜深了。姑娘独自一个人这是要去哪啊?” 杞言闻声抬头。是一个身穿黑衣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一眼见到她的容貌,连她自己都被惊呆了。 在这个世界上,第一美女是丽姬,可惜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了;第二是雪女,雪女一舞倾城,早已许下不作他□□。第一美女是她无命见,第二是她此生有幸,在她的心中,早将雪女视为第一。可是现下,眼前的黑衣少女比雪女的容貌略胜一筹。 她轻轻挑起鬓发旁的黑色青丝,勾人心魄媚眼如丝。 杞言摇摇头,紧接着咬牙看见发生在自己眼前不可思议地一切。 黑衣少女唇角边的笑戛然而止,轻轻一挥手。凭空出现的傀儡将杞言团团包围,水泄不通。不给她留下任何反应逃跑的机会,做得相当绝。 杞言怒瞪眼前的黑衣少女,大声质问:“你是阴阳家的人!” 黑衣少女微微点点头,换了姿势回道:“主人让我请栖儿姑娘回去。” 杞言冷笑,凝视着黑衣少女:“请?”仰天大笑,继续说道:“我才不会回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身边去。” “恶魔?” 星魂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杞言大惊失色。只见他眼中并未有怒意升起,有的只是深不可见的寒意缕缕。他意味深长地重复着这个词,幽幽地道:“我杀得都是违逆我的意思,都是该死之人。我认为,这些人,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资格。” 她恍然回忆起多年前惨绝人寰的那一幕。时隔多年,她还牢牢记住。可想而知,那一幕是给杞言是有多大的打击。她不知道星魂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只知道她现在她不能去赴墨玉麒麟约,她也无法回到儒家的小圣贤庄。 杞言看着星魂冷哼道:“你想怎么样?是杀了我,还是想把我丢到阴阳家的暗牢终日与那些毒物为伴令我生不如死?” 星魂闻声负手而立,一步一步向杞言的方向走过来。他每往前一步,身形一闪,令人眼花缭乱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用不了几步,他便出现在杞言的眼前。杞言并未惊讶,只是叹星魂多年不见内力又长进了不少。 星魂将杞言的下巴挑起,逼她与自己对视。他唇角微微一翘,道:“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不会对你做的。”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对杞言道:“我怎么舍得呢?” 星魂离开榻边,走到窗边抬头望月。他启唇问道:“还有何事?” 黑衣少女不变半跪的的姿势,她低下头道:“上次的那个陷害主人的女子,已经被奴下找到了。”星魂不答,黑衣少女停顿下又接着道:“奴已经将她体内压制已久的绝情丹发作,不会有人怀疑。” 星魂微侧过头,脸色苍白如雪。他的眼中没有刚才的温情,他道:“她似乎和墨家那群叛逆分子有些关系。这些关系似乎还不浅呐。” 黑衣少女顿了顿,道:“奴观察到,她曾多次出现在墨家机关城。按理说,她的通缉像理应被挂在城门口,怎么会能在桑海自由出入。奴下想,一定有人包庇。可是,上次流沙的隐蝠说他也以为那个人死了,便排除流沙包庇她的可能性。剩下的,奴还在调查之中,还请主人原谅。” 星魂转过头,轻呵一声:“我听说。上次流沙去清除墨家那些人的时候,回来时有七八个士兵失踪了呢。而这几个,恰巧是看守和墨家有些关联那个人。你说,巧不巧?”黑衣少女抬起头,抱拳道:“奴该死,还望主人责罚。” 星魂摆摆手,一甩袖。叹道:“罢了。原来有线索的已经断了,还怎么查?杞言这个身份你再用会引起怀疑……” 黑衣少女颔首,启唇道:“诺……奴告退。”一阵怪风再次拂过,惊起榻边的纱幔。一转眼回过神来,榻边的黑衣少女已经不见踪影。 星魂望天不禁叹息道:“还有十日。栖儿,你便可以得到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