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未来的章节里,苏苏这对可能会很甜,其他那几对就可能会虐到死=_= 第七十七章:惜旧香 小姑娘被房间里面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个忽悠在门口。她一手抓着荷叶包好的糖糕,一手伏在门口偷听。这糖糕是今早那个红头发的哥哥给她买的,她虽然吃到糖糕很开心,但是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她害怕,姐姐也会不会跟爹娘一样舍她而去了呢? “如今之际,应向往何处?”龙且微微蹙眉,他刚刚得到风林火山一丁点的消息,很快,又没了头绪。对此,他甚是头疼。泠玦正襟危坐,她摇摇头,“无需急躁,只是时机尚未成熟。” 龙且苦笑着摇头:“很多事情,都是要由上天做抉择。虽说命格尚可改写,事实上任谁也逃脱不了天的束缚,一切,尽在掌控当中。”少主等不了,楚国旧部也等不下去了。他对上那双泠泠的双眼,暗潮涌动。他顿了顿,再次开口道:“阿玦,前方的路生死未卜,有可能我保护不了你也将你陷入这片沼泽中。若是现在选择停止前进的步伐,也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打断他的话,冷冷如一月寒霜:“你想赶走我?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你想赶走我?” “阿玦,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再一次打断他,她很干脆,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她忽然减轻声量,一字一句从她一张一合的唇间说出:“我说过的,就不会变。”如同羽毛飘落在他心间,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躲在门外偷听的小姑娘撕扯着抓在手上的糖糕一边发着牢骚。她根本就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一来一去的没有半句讲自己的,尽是些她不明白的事情。而她又隐隐觉得,那个红头发的哥哥与她姐姐关系一定不一般。存在的,并不是她所认知的那般,是很亲密很亲密的关系。 房中响起那个红色头发哥哥的声音,长久才缓缓吐出这一个宝贵的字来:“好。” 徐夫子说了好长一大段字的台词她没一句听懂,盖聂的解释就是,药物中毒导致昏迷不醒。很多时候,她觉得寡言少语挺好,列如剑圣盖聂,一句话把裹脚布一样长的官方术语归纳清楚。 苏夜幽总是觉得项少羽昏迷是因为自己,她把所以的责任扛在自己身上。石兰煎药一个月虽不见他眼睛重见光明,但也不至于像她一回来这样说倒就倒还中毒来的。她以前认为项少羽克她,现在才明白她们两个是相克的,少一个不行,多一个不行。 于是乎,这孩子终于支持不住了也跟着倒下了。 独孤映雪呷了一口茶叶,望了一眼在榻上闭着双眼的少女摇着头直叹息。所谓茶叶,墨家这样的地方能够拥有什么好东西?不名贵不稀罕。只是墨家弟子到山上随随便便摘的有利于健康的草药洗洗晒干制成茶叶泡水喝而已。他也不是那样的挑三拣四的纨绔子弟,随遇而安凑合着。 蓝发的异族少女放下她的手臂,临行前细心掖好被脚。她朝自己走过来,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她只是疲惫过度而已,并不大碍的。” 躺在榻上的少女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均称。 这傻孩子白日里头训练,夜里陪伴那个少年。日日夜夜的安排都是满满当当的,不留空隙,把自己休息的时间也给消掉了。这样的结果都是处于预料之中,他并没有很吃惊。只是想着这样好,她终于可以睡得安稳。 他对小黎一笑而过,起身道谢道:“多谢小黎姑娘。” 小黎微微屈身,耳鬓间银白的饰品被风拂过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宛如一首乐曲:“夜幽是我好友,这些事情,是我该做的。现如今睡下去,怕是要三天才会醒吧。让她好好睡下去,好好休息养神。” 他唇角上的笑意犹如烈酒一样浓烈,银白的发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愈发衬他精神奕奕、玉树临风。他唇齿间单单唯吐出一个字来:“好。” 睁开眼睛的他发觉原本模糊的重影越发的清晰明了,他伸出双手,那双手比他原来的大上一倍不止,正面布满茧子还有各式各样的伤疤,反面筋骨分明,青筋如同脉络一样遍布手背。脚下踏着的是一双黑色的长靴,那双脚的尺码也比他自己的大上一圈。 他身穿着七海蛟龙甲,应当匹配的破阵霸王枪被他扔在一旁。那盘着蛟龙的□□刀锋上血迹斑斑,有的干涸发着褐色,有的新染似女子脸颊的胭脂。 他踩着一片草地,清新雨后的味道在鼻间萦绕不休。他站在一棵巨大的凤凰花树下,层层叠叠的拥簇的鲜艳的花压下枝头,清风徐来,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从树间飞跃下一只亮着尾翼的萤火虫,绿色的小点蓦然乍亮他的眼眶,许许多多的萤火虫照亮天际。 他恍若隔世,场景是这般似曾相识。 远处,有一位着红衣的年轻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扬着如墨如绸般的青丝向他走来。那年轻的女子手提一盏灯,灯火明灭不定照耀着年轻女子出众但不算绝色的脸庞。 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五官越发清楚。那女子眼睛里头噙着泪水,须臾也不见得要落下。他只是觉得憋屈得慌,明明什么都不见得做,他心头却不是滋味。 那女子终于启唇,含情脉脉又柔情似水唤了一句:“阿羽。” 什么玩意! 相似的一张脸,说出的话语截然不同。他忍不住抖了两下,鸡皮疙瘩从手臂蔓延。他是清楚她的性格。若是苏夜幽的话,她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这假如是长大后的苏夜幽,那这事就不大好说了…… 他想问些什么,喉咙却堵得发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他心间蔓延,眼睛干涩的要命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项少羽根本不晓得他究竟是为什么会拥有这样强烈的感情,失去的东西一下子被填得严严实实。 耳边响彻的声音嘶哑粗略,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那句话是他自己说的:“阿幽……” 他生出一种羞愤至死的冲动,这个称呼是他苦思冥想出来的不错,可是他从未当着面将这个称呼讲出来。 啥子? 他感觉思维越来跟不上了。 身体一轻,他飘然出尘。他整个人似飞在半空,俯瞰地面上的一男一女相见时候缠绵的样子。这自己滋味,真的不是一般好。 好个屁啊,他都快吐了! 畏高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一下倒好,他整个人就都清醒了。 头痛欲裂,耳侧传来石兰急切的声音:“少羽,你醒了?”记忆一丁点一丁点恢复,他记得,他饮下那碗药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眼前依然是漆黑,梦里的一切他没了印象。他好像睡了好久,迷糊之间,忽远忽近有一个声音正在呼唤他,他现在包括那个声音在内,一丝一毫都记不得了。他点点头,淡淡地回应:“恩。” “对不起少羽。”石兰歉意的说道。可那毕竟是她的差错,还好他平安无事,“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没有想好万全之策,也不会这样…让你中毒…对不起……” 项少羽打断她,他摇了摇头:“这些都过去了,你也用不着责怪自己。”他苍白的嘴唇爬上一抹微笑,这令石兰更加自责:“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想起什么,收敛起笑容绷着脸。石兰见此,连忙起身装作漫不经心道:“我去拿药给你。”她是有意避开的,方才他那神情,戾气毕露。他或许不晓得,自己方才那样子,是有多么可怕。 “石兰。” 他喊住她,“你一直都在这里守着我么?” 石兰目光一黯,她启唇把真相说出来,不料项少羽起身,对她说:“谢谢你,石兰。”她知道项少羽是什么意思,她想反驳,但有一件事情终止了她这么做:“石兰,其实你用不着这般待我的……” 石兰一怔,四周静得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她努力地笑了笑,“若不是少羽你,我早就死在蜃楼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的,就当,是我补偿给你的,不必想太多。” 她自以为自己做戏做得极像,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假如你的眼睛一直不好,我也就这样一辈子下去。我会等,等到眼睛治好的那天。”她给自己找到一个充足的理由,这样,她便可以待下去。 她转过身,再次笑了两声:“我去端药。” 少羽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确定人走远了才沉重得叹了一口气。他抚上自己那双紧合住的眼睛,一抹苦涩的笑意爬上唇角。他感觉不到自己有多好,值得那么多姑娘为他付出真心。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废人。 石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厨房的,她进去的时候,庖丁在做晚饭。她习惯性得喊了一声“丁掌柜”,庖丁笑着挠挠头回她,“不是都说了不要喊掌柜了吗?现在有间客栈没了,我这掌柜算哪门子的掌柜?算了,还是喊我丁胖子吧。 ”她点点头,喊道:“丁胖子。” 他继续动刀切菜,火舌吞没干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她把火点起,开始炖药:“少羽醒了。” “啊?”噪音颇大,他听不大清楚石兰的话。 “丁胖子,少羽醒过来了。”她勾了勾唇角,用扇子把微弱跳动的火苗煽动。坛子里的药通过气孔飘出一股浓烈的药香味,那股味道,令她想起儿时的种种,快乐无忧的美好时光。可现在,国和家都没了,她还能拥有什么样的快乐?她故意平淡无奇得重复一遍,庖丁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还要强烈。 “什么?醒了!” 石兰动唇,庖丁忽然叹息:“也不晓得这小子是什么命格,多灾多难。不过也罢,身后有那么多痴心姑娘伴着,也不会闹到哪里去。石兰啊,你我相识也有俩三个年头了吧?” 她点点头,回道:“是吧。” “少羽与你年纪相仿,你为他动心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大家子个个都有年轻的时候。”没等庖丁唠嗑完,她像是被立即发现了什么心事一样低下头,耳根的温度愈高,她急忙否认:“怎么会呢?” 庖丁放下刀,抓一把佐料撒进锅里,顿时食物的味道扑鼻而来。光是闻着味道,就是能够令人分解唾液,飘来的浓烟遮盖住庖丁庞大的脸,他拨动俩勺子的猜,继续与她说道:“没有最好。我自以为是最了解你的,平常日头里哪怕是顾客你都冷冰冰的对待。现在啊,你独独对那人好。感情这种事情啊,要两情相悦,一个人啊苦苦单相思,那样的滋味,可比喝药还要苦多了。哎,记住没?” 石兰似乎念叨起什么,黯然伤神:“恩,记住了。” “男女的感情,好的是宽广的河流,不好的是肮脏的沼泽越陷越深。可这世间的事情,哪有这么多美满团圆的?那搁这戏文上边的就是来骗你们这群小姑娘的,谁又晓得未来如何个如何。现在的很多,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分离,不是感情没有,是前方万般阻隔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庖丁将菜肴起锅,偷偷瞥一眼石兰发现她正发着愣不晓得在想什么,喃喃道:“现在在墨家,就给按了厨子当当。以后,等风头过去了,回去继续当我的丁大掌柜去咯!风风光光的,自由自在的!” “石兰啊,帮我去将贼骨头喊来!让他过来端菜,叫大家吃晚饭咯!”他故意提高声音,石兰被他喊着回过神,抬起头一脸茫然。庖丁对她又重复了一遍话,石兰起身:“我这就去。” 出门后,厨房传来庖丁的歌声。她也不知道庖丁在唱什么,只是觉得那曲子颇有些感伤: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 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泠玦轻轻的哼唱着那首熟悉的调子,婉转轻柔。那首曲子像是许久之前就存在她脑海的一样,死死得刻在她脑海。床榻上的小女孩,渐渐没了声音只剩下浅若羽毛的呼吸。 她替囡囡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房间门口,斜倚着一位雌雄难辨的红发少年。 少年发话,“我一直在等你。” 泠玦微微扬起下巴,明朗的月色顺着她跌碎在地上。她转过身,背对着龙且。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知道你在,一直都知道。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谈谈。” “恩。” 他见她不说话,心想着这时候该是他主动些的,便扯了些话过来:“你还记得吗?我认识你的时候,我是被你的笛声吸引去的,你那时候吹的曲子是山鬼。我就觉得啊,我们是该认识的……” 她不说话。他再次自顾自说起来,“哦对,还有啊……你那门我不是故意弄坏的,谁让你的门那么脆不禁打呢?阿玦,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啊,我们回去,我去帮你修门。自从你离开后,我常常会去的,帮你打扫屋子不让它生蜘蛛网,这样啊,你可以随时随地回来住的……” “龙且。”泠玦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话,干脆利落。 他不解,“怎么了?” “你不了解我。”她道。 他干笑几声,“不怕的啊,来日方长啊,有的时间让我了解你。” 她冷冷道:“你从来就不觉得,我们的相遇是太过巧合?那都是安排好的,我安排好的!我不是普通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单纯的姑娘。在我的这双手,沾染了多到连我自己也算不清人的鲜血。有坏人的,也有好人的,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 他毫不犹豫道,“我不在乎!” 这样坚决的反应,是他们预料之外的。龙且不理会泠玦脸上木讷的神色,道:“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你以前的样子,若是你想说大可告知与我。来日方长,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明媚一笑,“生逢乱世,没几个人手上是干净的。像我,八岁伴少主入楚营学习,十岁上阵杀敌。那个时候的我,都不曾极到枪杆子高,同袍还笑我,连枪都举不动的黄毛小拥有什么资格当楚兵?我一生气,砍了十个秦兵的人头丢在同袍的,床榻之上。那鲜血,就这样打湿他们过冬的褥子。不嫌你说,那个时候的我,大家都怕极了我,他们不是认为我厉害,而是觉得我身上戾气太重人人避之。也就是这样,我与少主立了军功终于在众人前立下军威无一人敢不服我们。” 她眼前的那位少年人,恍惚间,遥不可及。他似黑暗中唯一一颗闪耀的星,而她却因为自己浑身上下沾染黑暗不敢靠近。即便他对她讲了许多的陈年旧事,她也依然这般离他那样遥远。 “小龙,你为何要同我说起这些?”她愣了愣,问道。明知故问,这样做她有点傻。 “你是没感觉得出来?我喜欢你。”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却令她不知所措。 她晓得星魂大人待白栖姑娘的感情,星魂大人待白栖姑娘比待任何人还要好,不论白栖姑娘怎样拒绝,他都耐心等待。她从未看见星魂大人这般对谁上心,就连、对阴阳术也未曾这样待过的。 此时此刻,她心间冒出一个念头:喜欢。 有什么堵在她的胸口,她没有给他答复,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我回房。” 她起身,欲行离开。她只想离开这里,唯一一次六神无主。她加快脚步,无暇理睬从后面传来的呼喊声。这里的一切,似被密云遮盖,天地间失去光彩。事后想起,那大概是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