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和二老爷回来了。”仆人姜琭着急忙慌地跑进正厅,差点没注意到门槛。正厅里只有二奶奶郁初蓉在指挥大家打扫,她看到姜琭狼狈而来,像个落荒的贼,马上立起吊眉,呵斥他慌张什么。然后小声嘀咕到,“不是说下午到吗?怎么这么快就。。。” “提前了。”姜琭傻呵呵的回应。 郁初蓉横目冷眉地瞪了姜琭一眼,吓得他立马正襟而立,低头含胸。 “还傻站着干嘛?赶快去通知大老爷和叶管家啊!”郁初蓉捻着手绢在自己鼻前晃了晃,“好了好了,快别倒拾了,立马复位。快!” 郁初蓉回过头来时,发现姜琭竟然还杵在原地,火不打一处来,正想开口大骂,却见姜琭傻呵呵的回道,“小的已经让周福和陈寿去通知了。”这让郁初蓉没了发飙的借口,心中反而积了一些怨气,“起开!”姜琭健身一闪,马上退去。郁初蓉提起锦帛裾摆,跨门而出,迎奉二位老爷于廊檐。 王宗曜一迈进院子,看到只有郁初蓉立在门前,便将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地砖。边走进屋子,边摘下圆帽递给小孖问到,“其他人呢?”声音沉稳有力。 “回老爷,外出未归。”旁边的几个女仆早已吓的委身哆嗦,但比她们小七八岁的小孖却显得分外淡定。 王宗曜没再下问,但脸上的怒色明显有增无减。身后的二老爷王宗禀看上去和善多了,他把帽子递给郁初蓉时,对他使了个眼色,问她人呢?郁初蓉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正对着门口的最里面有个上边(一种类似寺庙里放香烛果盘的长桌子),上边上摆着水果,点着檀香,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拄着拐杖,和王宗曜手中的一模一样,佝偻着腰,站在山间远望日出,看不清长相,因为他是背对着的,据说这画中的老人是王宗曜的□□宗。画的脚下只摆了一把玉翠梨花伏龙椅,能坐它的人只有王宗曜。 “老爷回来啦。”说话进来的是叶管家。王宗曜没有回应,叶管家再也没和其他人招呼了,厅堂里也没人出声,除了王宗禀。他见到叶管家进来后就从椅子上起了身,等待她给王宗曜问候完了之际才拱手作了个揖,说了一句“姑姑!”没等叶管家回应就自个坐了下去,这已形成一种习惯,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 “这人为什么都不在家?”王宗曜未抬头,仍皱褶眉头,不知道在问谁。 “小孖。”叶管家上眼帘下垂,盖去大半个眼珠,目光转身落在小孖的脚尖上,轻声细语到,“人。。。”,随之突然举目,盯着小孖,语风一转,刀背变刀刃,厉声到,“呢?!”。吓得小孖倒退一步,险些摔倒,哆哆嗦嗦地回答,“我我我,我只知道太太去了上海,大少爷去了省。。。省城,至于二。。。二少爷和二小姐。。。” “这两孩子也是跑上海去了。真是不省心。”郁初蓉站了出来,但她可不是为小孖挡箭解围的,“这上海有什么好的?!”听到这里,大家才明白她出头的用意,王宗禀故意咳了一声,但郁初蓉根本没买他的账,郁初蓉接着说,“都想往那跑。” 听到这,王宗禀坐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来制止一下了,以他对自己老婆的了解,郁初蓉那股比男人还胆大的蛮劲,指不定会把事情搞大到什么地步,反正王宗曜的脸上已经烤上一层颜色,“好啦,你没管好孩子还有脸发牢骚,退下去。”即使郁初蓉出生显赫,天生贯养,但自己丈夫的话还是不得不听的。 “老爷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吧。”叶管家出来打圆场,毕竟使王家上下和睦相处,左右井然有序是作为一个管家的基本要求,也是叶管家严于自己的苛责。 “立即通知他们都回来。”王宗曜带着倦容命令到。 “是!”叶管家欠了个身,转身下去安排,两侧的仆人也都随之而退,叶管家的脚刚迈过门槛,王宗曜想了想,补充一句,“一定要把大小姐也叫回来。”叶管家听得,立马转身作揖,大声回复到,“是!” 众人离去,只剩下王宗曜,王宗禀和郁初蓉。厅里雅雀无声,分外压抑,王宗禀也想早些离去休息,但还得观察王宗曜的脸色而行事。郁初蓉给王宗禀使眼色,但被他瞪了回去。就在此时,王宗曜叹了口气,王宗禀不失时机地开口一句,“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王宗曜暂无反应,这种态度让人很难受,何况厅里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又过来一会,王宗禀实在憋不住了,刚想开口,未想到被王宗曜抢了个先,“二哥辛苦了!先去歇着吧。”王宗禀没有推迟,立马抓住话茬,“那你也注意休息。”说着,拂袖招呼郁初蓉,一起离去了。 “我不回去。”皖之大声吵闹起来,一把甩开尹素颜的手。尹素颜安抚不到,准备来硬的,“你父亲指名让你回去,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我。。。”皖之抓住头发。她刚从美梦中醒来,结果就从尹素颜口中听到此噩耗。穿着睡衣就和尹素颜在客厅里争执了起来。 “吵什么?”躺在沙发里的秀立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腥眼蓬头,一脸懵逼。 皖之正愁有气撒不出,结果秀立做了出头鸟。皖之好像聋了瞎了,一步向前,来到沙发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直接坐在了秀立的肚子上,痛得秀立发不出声来。也把一旁的尹素颜吓了一跳。看着秀立眼角溢出的泪珠,皖之心情好了些许,“不好意思哦,没发现。”妆模作样道歉到。 秀立回瞪了她一眼,若在平时,这一眼定会生出效果来,但现在皖之根本无动于衷,她继续和尹素颜闹脾气到,“突然让我回去,我不用请假了吗?”尹素颜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皖之心理也知道,别说请假,就是辞职也得回去了。 秀立从这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事情大概的始末,“公司的蛀虫,你请假,老板肯定求之不得。”嘴欠总是会得到报应的,气得皖之说不出话来,那只好在肢体上来表达了,于是她弹起身来,又一次重重地坐下,秀立吃一堑长一智,一个机敏,但不闪躲还好,这一躲避正好让皖之坐在了自己的两股之间。秀立的表情已让尹素颜心里一揪,马上上前,“你这丫头,没个轻重。快起来!”说着拽起了皖之。皖之无奈,跺脚而去。 “要走了?”秀立揉揉自己的肚子问到。 “嗯,家里。。。”尹素颜无奈到,如果按照她的本意,她是想多留几日的。 “明白。开车小心。”秀立说完将被子掀起,蒙起头,窝进了沙发。 尹素颜小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放心。”,然后就进房间去帮皖之收拾行李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是秀立的家,没她们什么东西。等皖之洗漱打扮好时,秀立已睡了个回笼觉。 “我们要走了。”皖之对着沙发喊了一句,但沙发一动未动。皖之煞是生气,刚迈出一步,就被尹素颜拉住了袖角,她回头看了看尹素颜,见到尹素颜对自己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执拗,还是走吧。没办法,皖之只能作罢,和尹素颜黯然离去。尹素颜轻轻掩上门,最后转睛想了想,又稍许开了个门缝,探入头去,小声道了句离别,“我们走了哦。” 皖之很不情愿地被尹素颜拉上了车,嘴里还是不断捣鼓着,尹素颜也没工夫理会她,她得赶紧赶回去。她帮皖之系好安全带时,自己背后的窗门被谁敲响了,“偷偷地来,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终于醒啦。”尹素颜打开车窗,勾起嘴角,调笑秀立顶着一个鸡窝,挂着一件背心,一条裤脚都退到膝盖上的邋遢样子。但显然当事人并未在意自己的颜容。他把手插进口袋,但发现裤子就3个口,一个也没多出来,他也不能学樱木,把两只手都从上面的裤口里插进去,只好尴尬作罢。接着想弯下腰,低下头,笑送副驾驶座的皖之,但在皖之看来肯定只是贱笑,最招人烦的那种。还好他没得逞,因为当他弯下腰时,头撞在了车顶上,这个锅只能甲壳虫背了。尹素颜和皖之都侧目望着车窗外,饱含诧异地眼神关怀着那个傻子。秀立也招架不住那样的眼神,完全不敢对视,也不知道该如何结束,只好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 “我们走咯?”尹素颜充满关爱地眼神。秀立未出声,把手从后脑勺调遣到眼前,挡住视线,然后挥了挥,示意走好不送。 车开走了一小段,两人忽然心有灵犀,相视而忧,她们有点担心或可怜起秀立来了。尹素颜透过后视镜寻觅秀立伫立在风中怀秋的身影,但却没找到,皖之打开车窗探出头去,但门前连背影都未留下。皖之缩回头看了看尹素颜,看到对方泯然一笑,又恢复理智,立刻明白,怜悯那道世俗的暗淡光线永远也不会照到秀立身上。 但靠在门后的秀立,真的有那么一秒钟,脸上扫过几束暗光。但太快了,快的让秀立都疑惑是不是自己还困在梦中,但这样的梦应该在几年前就被撕了个粉碎。 一周的开始要是赶上一个坏天气那就太糟糕了,不过还好,天空不算晴朗,少有雾霾;亦未显阴雨,多有行云。上海的秋是出浴的小女人,湿哒哒的,但那滑润脂白的小腿,又是娇气的。这里的人或许,也只能从那日历上去感受那淡淡的秋意。大厦林立,楼房簇拥,只知冬夏,偶遇春秋。因此,换季在这里显得尤为明显,某天推开门,高阳突然牛市飙升,天马上就灼烈了;某晚掀开被,温暖突然就私奔而去,床一下子就孤寒了。这不,刚到公司楼下,秀立就发觉好多人都带上了口罩,这群带口罩的人也可断定,大多应是单身汪。 “早!”秀立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露晓神鬼不知地站在自己背后,突然就拍了自己的肩膀。秀立转过身,带着大大的眼白,瞪了露晓一眼。露晓倒是粉末倒置,没去领会这眼神的意欲,反而把焦点注意在形式上,她凑上前去,反盯着秀立的眼眸,“哇!好神奇,你眼里怎么全是白带,你是怎么做到的?”说完露晓刚想开怀大笑,但她却突然刷红了脸,然后莫名其妙地飞奔而去。 “诶!她怎么了?”问话的是潘麟。秀立神情呆滞地转过头来,看着潘麟不停地用手去整理自己的头发,明明已经非常整齐了,但她还是没消停。其实秀立回眸的一瞬间就发现,潘麟刚剪了新发,发型略有改变,但秀立看到她那故意的做作如此显目,于是故意不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那走吧!傻站着干嘛?”潘麟的语气忽然就变了调,明显对秀立有所期待,但得到的却是失望,因此难免气不打一处来。秀立心知肚明,所以没和她计较,反而跟着潘麟的高跟鞋,得意地贼笑。刚尾行没几步,潘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脸质问,“皖之呢?”看秀立想装傻,潘麟马上加了一句,“你可别说你不知道。”秀立还是没做声,他是想看看潘麟能说出个什么理由来佐证她的推断。潘麟见秀立还是嘴硬不招供,就更来劲了,挽了挽袖子,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的表情跃然脸上,“周五夜里饿了,敲她家门没人应,还以为睡着了,第二天打电话约她美发,支支吾吾地说出门有事,但是晚上都没回来。昨天晚上也没回来。” “你昨天晚上又饿了?”秀立给出疑问。 “老子!。。。”突然这么大声潘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毕竟是在公司,如果是在私底下,她才不会在乎,她压低嗓子,“老子肚子痛,找她借止痛药。” “你看,上次我说给你带,你说不用,现在知道错了吧?” “那药太救命了,下次你再去日。。。你别转移话题!”潘麟反应很快,马上昂着下巴警告秀立如实交代。但秀立还是提出了她推断的一些破绽,“她有可能去朋友,或者男朋友家了。” “男朋友!?”听到这个词,潘麟有些激动,“我认识她1年了,别说人了,除了惯子她连一根雄性的毛都没碰过,整都和我们在一起,怎么可能突然就有男朋友了?男友这么好找,那怎么不给我一个呢?”这句话里有很多信息,比如奚落秀立不是男人,但秀立根本没在意。 “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没认识她之前,怎么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听秀立这么说,潘麟显得忽然有点心虚,感觉好像再说自己。掩饰自己弱点的最好办法便是进攻,“她以前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有你这样诋毁自己姐姐的吗?” “第一,我没诋毁她。”秀立郑重其事地回应。 “那第二呢?” “没第二。” “那你说第一干嘛?” “没有第二就不能说第一了吗?谁规定的?”秀立一副“你把那人拉出来,我一定弄死他”的表情。 “我不想和你磨叽了,像个女人似的。我就想问问,她怎么没来上班?”说完潘麟又情不自禁地整了整自己的头发。 “家里有事。”说完秀立就不耐烦地走了。 “又有事?什么事啊?”潘麟在身后追问,但秀立头也没回。 现在秀立终于有了自己的办公桌了,挤在一个角落里,周围都是打印机用的A4,A3等纸张和换下来的、备用的彩色墨盒,另外还有电话线和网络线路的电器箱也在秀立的办公桌下,靠墙的位置。椅子是支腿的,不带滑轮,看那地理位置,也用不到滑轮了。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秀立还没坐下,就被点了名,弹了起来。能让他有如此大动作的,整个公司也只有辛子君了,“周一早会你不知道吗?” “知道。” “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到会议厅集合。让领导等你吗?”辛子君冷冷地说。她从不大声骂人,永远都是冷冷的态度,但这种冷态度更让人胆寒、恐惧。 秀立以为大家都还没到,所以打算坐着等一会,被辛子君这么一说,马上逃之夭夭,他连一秒也不想和辛子君独处在同一个空间内。跑到会议厅,推开门,原来大家都到了。众人随着开门声,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推门人的身上,有的带有轻视,有的带有嘲笑,有的带有批评,也有的带有关怀,曲辰的眼中就是暖暖的光,嘴角就是微微的甜,她向秀立招手,示意他来自己的身边。秀立灰溜溜地跑过去。曲辰压低嗓音问秀立怎么这么晚。秀立尴尬一笑应之。但旁边的,那个带有轻视敌意的人很是不爽地冷切一声。 秀立扭头看看到底是谁,原来是百达立,隶属营销部,和秀立年龄相仿,但进公司已经1年了,秀立在他面前还得恭敬地喊声“前辈”。秀立平素倒是没招惹他,2人也没什么交集。百达立也并不讨厌秀立这个人,素面相见,百达立没在秀立身上找到什么自卑感 ,秀立人也很随和,所以百达立一开始是满喜欢这个后辈的,但现在为什么会恶变成这种局面呢? 秀立其实心里也有答案。但自己实在是无辜,罪魁祸首还是那3个女人,想起来秀立瞬间头筋一抽,恨的牙开始痒痒了。现在又多了个曲辰,但对她秀立暂时提不起恨劲来,这个小姑娘人是真的好。但也是因为太好,公司里的雄性汪们都盯着,但这姑娘一进公司就凑到“猫眼姐妹团”里去了。结果就是4个女孩经常和秀立混在一起,其他男人看到了,即使有女友或老婆了,也难免会心生艳羡,亦或妒忌,百达立则是到了恨的地步。但稍微知情的人都知道,潘麟喜欢的是成熟男人,露晓喜欢的是帅气男孩,这2样秀立都不太具备。皖之倒是未表示出自己的倾慕爱好,但大家估计也不会是秀立这种类型,至于曲辰,也未显得多么喜欢秀立,也只是熟悉、朋友的感觉。虽然百达立也明白,但至少秀立能和4位有交集啊,自己连打招呼的机会都少有,有了,也因自己的怯懦而失之交臂。反过来,只能把气都撒在秀立身上。 这个小插曲随着付名博的入场而终结。这次晨会也没有什么新意,付名博汇报了一下以往的业绩和公司的现状,然后谈了谈接下来一些计划,最后鼓舞一下士气,毕竟公司还在亏损中,从现有情况分析,还将继续。付名博说完即想散会走人,但辛子君接下了话音,表达了对公司的担忧,指名批评了几个人在最近所犯的过失,最后将矛头对准了付名博,公开批评他领导不力。付名博只好半开玩笑似的表示接受辛总监的批评,自己会努力改过。将相不和的风言风语也在这次晨会上有了确着的佐证。大家眉目交替,眼有所语,似乎在商讨该如何站队,是支持付名博,还是追随辛子君? 早会结束后,秀立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喘口气,但刚一坐下,工作就来了。什么样的位置,办什么样的事,公司里的一切琐碎的事,都到了秀立的桌面上来。公司有几株盆栽死了,需要园艺公司来处理,设计部的人投诉网络不稳定,秀立也必须联系电信的人来检修。公司车辆加油卡里的余额也见了零头,需要秀立协助财务充值。把秀立忙的连喝口水的空当都没有。缓过气来,始觉得肚子犯咕噜,一看手机,已经2点09了。只能跑去“空必尼”买个三明治什么的填肚子。 已然是下午了,空必尼里的人很少,就2、3个进进出出,当然店面也不大,人一多马上就能感觉出来,现在倒是可以很悠哉地仔细看看,认真考虑。但转了一圈,还是习惯性地拿了一盒酸奶和一份蔬菜三明治。在柜台付钱时,秀立发现店员换人了,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秀立只多盯了她一会儿,对方就红了脸。被看久了,女生有点不自在了,开口前还特意清了清嗓子,“11块8”语气不是一种服务心态的颜色,有些失职了。秀立好似没听见一般,傻站着那儿,若有深思。那女生见秀立好久也没动静,虽说现在没人排队,但也不能就这么僵持着啊,于是又伸出脖子,凑近些说到,“先生,11块8”。这时,秀立终于有了反应,他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举起左右,挠挠自己的眉梢道,“我。。。忘了带钱。” “手机,信用卡也可以支付的。”说着小女生指着台面上贴着的2个二维码。秀立面有难色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女生面前晃了晃。女生果不其然,露出诧异神色,虽然没开口,但脸上与眼神中明显呈现着“我是不是out了,怎么没见过这种手机,还有个盖”的语意。 “我就在前面那幢房子里上班,红墙灰瓦的老房子。”秀立把公司的位置指给女生看,“你帮我先付,我下班。。。你几点下班?” “6点半。” “2点上班?” “对的。”女生毫无防备,有问必答。 “难怪以前中午来没见到过。”秀立小声嘀咕,然后边嘀咕边拿起酸奶和三明治便走了。等女生反映过来,顿觉后悔时,秀立已过了马路,身影消失在行人中。 下午秀立也没能消停,他要帮公司的每个人统计这个月的考勤记录。这本来是人事那边的活,但曲辰刚上任,好多东西还没搞明白,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只好把这种不花脑力,但费眼劲和熬时间的活拜托给秀立帮忙。 躲在一个连阳光都爬不到的小角落里,秀立对时间的感知也锈钝了不少,从埋头的电脑键盘里伸直腰时,办公室里已人去楼空,只有自己头顶上的那盏灯还亮着,望去,显得格外刺眼。 “还没走啊?”曲辰咧着嘴,俏皮的语气。秀立举起双手,撑了撑腰背,并没有搭理她。曲辰知道秀立是帮自己才拖到这么晚,但是和他太熟了,如果很正儿八经反而会有些尴尬,“走,陪我吃烤肉去。”说着就拽着秀立脑后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拎了出去。 晚风有点凉,秀立倒是把自己包的很严实,但曲辰毕竟是个女生,而且还是个长得出众的女生,所以难免为了维持形象而做许多牺牲,细白笔直的小腿没有一点包裹,大腿虽有短裙遮盖,但随风而飘飘然,只可赏观,难以保暖。上身的衣物亦不是很厚实,小外套加个花边衬衫,再里面就看不出了,穿在曲辰身上,不知怎的,就更加显得单薄了。江边的风本来就湿润,加上这寒彻的夜,分外阴冷。上海的一年四季根本挑不出一个能让人喜欢的来。走在大马路上,秀立于外侧一直沉默不语,脸上挂着疲态。曲辰于内侧不时借鉴倒影在地面上的影子,用余光揣测秀立的心思。一辆汽车经过,若在往常亦不会觉得有何异样,但现在,曲辰明显能感受到它经过时带来的恶意,她立马用手掩住裙摆,小腿上仅剩的那么一点小嫩肉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当曲辰从这阵冷风中恢复过来时,秀立已走在自己前面,一个身位。寒风没有让她怎么,除了冷,但现在看着秀立的背影,她不知怎的,鼻子发酸,眼睛感到有些委屈。曲辰觉得秀立肯定注意到了,但对方却没任何表示。的确,秀立早就注意到了,但他刻意地,尽量压制自己多余的,麻烦的好心。 现在看来,不得不做些什么了,他停下脚步,轻轻叹息一声,还介怀着这声叹息可别传入曲辰的耳朵里,更是,她那此时脆弱的心房里。转过身去,也就一步,还差点让自己的胸膛撞上曲辰低垂的额头。突然而来,不仅是从身体上传来的,弥散着关怀的温暖,还有从秀立每个毛孔里洋溢的,一种不特别但又分外让人安心,让人感到安全舒适的味道,还有从自己刘海上缓缓而下的,秀立的呼吸。 秀立还没来得及开口,曲辰倒是先张了嘴,“你抽烟了?” 秀立转过头去,从鼻腔中不小心地泄露了一声叹息,然后又带着“这种时候还多管闲事”的眼白看着曲辰,本想在她那小鼻梁上狠狠刮一下的,意识到她眼角的红润后立马就心软了。取而代之,狠狠瞪了曲辰一眼,然后利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挂在曲辰头上,接着转身就继续往前走了。 曲辰躲在外套里,偷偷含笑,瞬间感觉这薄薄的衣服是那么的温暖。 “喂~!”要不是秀立这声不解风情地催促,曲辰还真不想从刚才那种感觉里醒过神来。她穿上秀立的外套,小迈疾步地跑过去,一头撞在秀立的后背上。秀立倒是还好,但瘦小的自己却一个踉跄,但还好一把抓住了秀立的手臂,站稳后便顺势挎着秀立的手,拉着他往前走。秀立起初有点异样的眼神,瞟了瞟跨在自己手腕里的小手臂,但很快也懒得管那么多了,赶紧找个地方,进去吃饭才是要紧。 “就是这家,你肯定喜欢,他们家的肉。。。”刚说到肉,曲辰吸溜了一下口水,等不急再多做解释,进去吃就对了的气势,拉着秀立的手闯了进去。店员还没开口,曲辰就乐滋滋地咧着嘴,伸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比了个剪刀手。 “2位?有预约吗?”对于店员的提问,曲辰像做错事的小女孩,憋着嘴摇摇头,害怕对方说无空位。 “我们小位置没有了,不好意思。大桌行吗?”这有点过山车的表述着实让曲辰的内心一起一伏。 “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曲辰赶快连连点头,生怕下文还有但是。 刚坐下,曲辰轻车熟路,朝自己座位下伸入手去,突然掏出一根黑金大棒,在秀立面前摇晃着炫耀。然后放在桌面上,这才发现,有个绳扣,解开后,仿若画轴般,手一推便摊开来。开头2个大字,即使是倒着的,秀立也能辨识出为“御膳”二字。 “小秀子,快领旨点膳!本宫玉体甚是空乏。”说着曲辰把“圣旨”转了个方向,摊开在秀立面前。秀立没搭理她,对于这样的菜单倒是起了兴味。快速浏览了一遍,“那就黄瓜,胡萝卜,山药吧。” “黄瓜和胡萝卜都是免费的,你要点肉,他们家肉特别好吃。哎~!算了,我来点吧。”曲辰太纯洁,完全没意会到秀立的调戏,猛地一下又把菜单抢了回来,“姐姐,这个,这个,还有牛舌,嗯,这个羊排。。。。哎?你们家的海鲜拼盘怎么没有了?” “我们都是当季时令食物,现在海鲜都是冷冻了,所以。。。” “哦,那这个‘taobaoki’来一份,再来2瓶烧酒。” “这个肉要包着生菜才好吃。你不会没吃过烤肉吧?” “没有。”秀立把嘴里的肉挤到一边,腾出另一边的腮帮,伸出无名指在耳朵上方的头发里挠了挠后回到。 “不会吧?!”曲辰不敢相信,“烤肉这么好吃,到处都有,你,你竟然没吃过。”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没吃过的东西多呢。” “你不会只认炒菜吧?”曲辰瞪大眼睛等着秀立的回答。 秀立嚼了嚼嘴里的肉,明显太有嚼劲了,脸上露着难色,“我对食物没什么追求,一碗米饭,一个炒菜足已。” “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听秀立那么一说,曲辰脸上流露出怜惜之色,“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能吃上好吃的吗?” “那祝福你,有个这么幸福的目标。”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嗯,干!”曲辰也爽快地陪了一杯。 酒过三杯,曲辰面色微红。喝的尽兴,又点了1瓶。 第3瓶也很快被2人干到底。店里本来攘攘熙熙,笑声欢声,此起彼伏,但现在都安静了下来,就剩下了4桌,其中之一当然包括曲辰他们俩。可能终于闲下来了,老板终于可以抽出空当,他端着酒杯走到曲辰他俩面前,“味道还可以吗?” “一直都。。没变,还是。。那,那个味道,好吃。干!”曲辰说话开始有点大舌头了。 老板很高兴,和曲辰也根本不见外,一饮而尽。 趁着老板给曲辰和给自己满酒的当儿,秀立拖着下巴,斜仰着头问到,“你们家泡菜和调料的味道很正宗啊,老板你是北方哪个地方的人啊?” “丹东。”老板拖着酒杯向秀立敬酒。 “朝鲜族?”秀立举杯接应。 “对!”说着2人都一饮而尽。 “看来不够喝啊,我送你们一瓶。”说着老板转身走向柜台。 “你不是没吃过烤肉吗?”曲辰皱起眉头质问秀立,“怎么。。泡菜调料正不正宗?” 秀立挑着眉,做思考状,但始终没有回答她。 “骗子,男人都是。。骗子,没。。东西。” “还能喝吗?”秀立双手交叉手肘支在桌面上,坏笑着。 一听到能不能喝,曲辰像是打了鸡血,立马精神起来了,“怕你?” 这时老板正好拿着酒走了过来。此后3人一起,把那瓶就也喝完才结束。 秀立搀扶着曲辰,老板送他俩到店门口,他对秀立似乎很是放心,“路上小心。” “谢谢老板。”秀立扭过头和老板道别,就这么一句话的松懈,曲辰就从自己脖子上滑倒下去,瘫坐在地上。秀立也顾不得老板了,马上将她扶了起来,干脆公主抱于怀,看曲辰这个样子,也不指望她自己能走了。曲辰已不省人事,秀立死活也问不出她家住哪儿,没办法只好带回自己家。 把曲辰抬到床上,安顿好后,秀立自己也累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他用仅剩的力气脱掉外套后,就一头栽倒进沙发而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上,当闹钟把自己吵醒时,秀立睁开眼睛,顿觉头脑胀痛,很不舒服,有种想呕吐但又吐不出来的恶心感。就在他口干舌燥地想爬起来找水喝时,眼下的光束一闪,投来一个纤细的倒影,秀立抬头望去,原来是曲辰,她从厨房而来,手里端着一杯清水。曲辰光着腿,穿着一件大衬衫,一看就知道是秀立的,光透射上去,粉红色的内裤若隐若现,胸部倒是看不太清,但估计也是空着的,所以秀立实在没办法把眼睛定格在她身上的哪一个部位,忽闪了半天,终于找到她手上那块诺曼底,而让自己的眼神登上岸。 “你也渴了?给”曲辰察觉到秀立的聚焦后,把自己刚喝了一口的水递向秀立。秀立的确慌了神,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掩盖自己尴尬的眼神,于是只好顺势接下水杯,大口而饮。喝完后,他手握着水杯,不说点什么,厚重的气氛就没法散去,于是说了声“早!”。 当他把杯子要放到茶几上时,才发现,杯口有个口红印。秀立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放下手去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老是叹气啊?跟个老头似的。”曲辰弯腰,抢过秀立手中握着的水杯,然后又去厨房倒了一杯。趁这个时间,秀立赶紧躲进洗漱间,打开水龙头,毫不怜惜地朝自己脸上猛泼了几捧冷水。 “你快点,我还要整理一下呢。”曲辰在大厅里说。 对着镜子,秀立看了看自己的表情,怎么都觉得反而自己像个大姑娘,曲辰倒是一直从容自然。就在这时,曲辰探了一个头进来,“我想洗个澡,比较花时间,能不能我先?嘻嘻。”秀立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水都没擦,滴答滴答地就走了出来。 24分钟,这是秀立认识的,见闻中的,女生洗澡最快的一次了,“这么快?”当传来洗漱室的开门声,秀立放下牛奶杯,看了一眼手表,如是想。听到脚步声,秀立下意思地自我保护,背对着厨房门,假装远望那窗外的悠悠长河,“吃早餐吗?” 半响却无回应,秀立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小,曲辰未听见,但再喊一声又觉得自己很掉价,好似求对方一般。最好的办法就是转过身去,用眼睛去确认。秀立一转身,担心的事没发生,视野内未见人影。秀立觉得有些奇怪,本能地想迈出脚步,走出厨房去。但他这个念头也是在念头里一闪而过。 “你刚才和我说话吗?”曲辰把贴在脸上面膜的边角折痕出摊顺后,又用中指轻轻晕了晕。整理好后,看着秀立十分明显地,挂在脸上的诧异之色,曲辰马上解释到,“sorry啊,洗完澡脸很干,看到台子上放着面膜,对了,你这个面膜在哪儿买的,lulu诶,我一直想买的,好水润啊。你还挺精致的嘛。” 秀立依然带着差异的表情,但那眼神,让人望去,仿佛都能听到一声无奈的哀叹。其实秀立发现了,但根本没去在意面膜的事,因为让他,一个男人,一大清早,体内储存了一整晚荷尔蒙的男人,聚焦的是,曲辰裹着浴巾,两颗白皙娇嫩,滑着水珠的□□半露在外面。曲辰平素里,至少在秀立的所视范围内,从来没见过她穿西服以外的服装,都是严谨的,严严实实的白领范。所以一下子,酥胸半露地炸显在秀立视野1米范围内,论谁,心里的那碗水定是端不平了。况且,秀立家的浴巾本是不宽,所以不用曲辰弯腰,她那隆翘有质,玉润有色的桃臀也都从浴巾里探出小半个来,透着热气。不过还好,曲辰现在是正对着秀立。但也只是稍稍还好,因为曲辰那双竹修雪脂的玉腿,习惯性地擒着内八字,“蛮狠”地摆在秀立眼睑之下,强逼着,让他不得不看。 “你这样好吗?”秀立用手捂着眼睛,作苦恼状。 曲辰听闻,咬着她薄薄的下嘴唇,委屈着眉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随便?” “哎~”秀立长叹了口气,后儿缓缓地,没有半点鄙夷之色地接着说,“没有。我只是想说时间,再不走就真的要迟到了。” “哦!”听到秀立这么一说,曲辰眉头的肌肉稍有松弛,嘴角的肌肉绷了一个小紧,转身,拖着地板,块步而去。 秀立看她这样子也没时间吃早饭了,于是拿来一个保温杯,把热牛奶倒进了杯子里,又放了两片面包到烤箱里,没按时间,估计快出门时,再按也不迟。 不一会儿,曲辰就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其实我觉得你太没攻击力了。” “啊?”厨房里传来秀立一声莫名。 当曲辰想再重申一遍之前,秀立已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保温杯,缓步向客厅里的桌子边走去,“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你,你的确给人太有安全感了。”曲辰边说,边拉上高跟鞋的拉链,“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嗯。。。”嗯了一会也没嗯出下文来。 “人畜无害,隔壁旺财的感觉。”秀立把保温杯装进背包的侧口袋里,“是吧?” “对对对,就是。”曲辰有种卡在嗓子眼的话终于被吐了出来快感,立马走向秀立,想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但又好似意思到什么一般,“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秀立转过头,故作一脸呆萌地望着曲辰,仿若在问,“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你。。。你也很有魅力的,真的,没骗你。”曲辰拍拍秀立的肩膀,好似安慰他一般,但这一举止才更加给了秀立一顿暴击。秀立抡起背包就往门外去,一句不耐烦的“你到底走不走了?”在门廊内回荡。 “走!你。。。你等等我嘛。”曲辰急忙赶上去。 “关门!” 被这么一说,自己好像还真忘了,曲辰立马又回身,把门关好后,继续追赶秀立。在一楼门外最终追上了秀立的背影,“你今天不骑车?” “我的自行车载不动你,千金大小姐。”秀立话里透着浓浓的怨艾。 “那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吧?我对这一带不熟。”曲辰抓着秀立的手臂,但被他立马就甩开了。 “那正好。”秀立故意冷笑到。 “我求求你了,我错了,你人间人爱,车见车载。”曲辰刚说到车,一辆私家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我塞,我只是随便说说,还真的。。。”曲辰不敢相信。 本来面色稍有缓和的秀立,听到她说的最后那句,肌肉又僵硬了起来,“走不走?”拉开车门,秀立对着空气说到。 “走!等等我。”曲辰吓得不知所以,但也不想一个人被丢在这里,立马就跳上了车。 “接到手机尾号3069的乘客,请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插在空调透气扇叶上的手机如是播报。 “原来是Uber啊。”曲辰方才松了口气,“我的早餐呢?”她向秀立摊开手问到。 “哼哼哼!”秀立无奈地冷笑,从背包的侧口袋里掏出保温杯,砸在曲辰手心里。 “我赛,好香啊。”说着马上喝了一口,喝完还舔了一下嘴唇,“就这个?没有面包什么的吗?” “有啊。”秀立笑的特别灿烂,但突然一个冷面“但是我忘了带了。” “啊!~你怎么能忘了呢?” “要不你回去拿。”秀立说着风凉话的态度。 “算了。”曲辰忍下一口气。 还好公司比较有人性,定的是9点上班,两人并未迟到,但也是仅差一点,就险些出局。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先后分别进的公司,下车也未在同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