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电视看得有些久了，孙然感觉眼睛酸涩得厉害。他起身踏出门，借着院子里亮起来的灯光，半蹲在鱼缸边看着那几尾金鱼。
“砰砰砰……”
忽然，院门外传来了门拨敲击大门的声音，孙然下意识看了过去，这个点，会是什么人呢？
“砰砰砰……”
那声音再次响起，孙然思索片刻，转身去了厨房。此时的厉澄正在盛菜，见他回来了，还以为他是饿了，当即笑道，“饿了吧？马上就能吃了。”
孙然摇了摇头，“有人敲门，你过去看看吧”
“有人敲门？”厉澄把盘子放好，跟着他出了厨房，“应该是爸他们回来了，你朝后躲躲。”
“啊？”孙然不解，既然知道是谁，为什么要躲？
厉澄冲他笑了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往后躲躲。”他带着孙然站在鱼缸边，让他呆着别动，这才上前去开门。
孙然刚想说他大惊小怪，下一秒，就见一堆的盒子就被人塞进了厉澄怀里，隐约还能听见一声哀怨似的责骂，“怎么那么久才出来开门，很重你知不知道？”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的错咯？”厉澄撇了撇嘴，把怀里的东西抱着放到了一边的桌上，这才回头朝孙然无奈的耸了耸肩。
孙然见状眼角一抽，暗自松了口气，怪不得让自己躲远点，不然那些东西十有八九要塞一半进怀里。
“哎，乖乖，你怎么出来了，快快快，快回去。可别再受风了。”厉旭景拎着剩下的东西进门，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子中央的孙然，急忙让他先进屋去。
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后脚就跑出来吹风，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
“爸，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我想着出来透透气，屋里太闷了。”孙然笑着走了过去，朝他身后看了看，却没看见覃玉芝的身影，“爸，祖母没跟您一起回来啊？”
“她啊，去朋友家了，明天才回来呢。”厉旭景把手里的东西也放下，拍了拍手就使唤厉澄把东西全部放回房间去，“对了，新买的衣服什么的明天要洗，洗了再穿。走乖乖，我们进屋去，爸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朝孙然笑了笑，一脸神秘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东西，和爸走。”
厉澄挑了挑眉，不禁轻笑，“好像我才是亲儿子吧？好东西没我的份吗？”
厉旭景挥了挥手，“没你的份，我警告你啊，别抢他的，要是被我发现了，家法伺候。快去收拾东西，收拾完了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厉澄叹了口气，独自搬着东西回了房间。厉旭景朝孙然招了招手，领着他往房间走，孙然就这样一脸茫然的跟着厉旭景去了房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买东西给自己。
明明他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还差点让这个人的公司破产……莫非他要带自己去房间，然后逼自己和厉澄分开？！
不至于吧？
孙然抿了抿唇，脚步逐渐沉重。他是想着要离开没错，但是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希望别人插手，也不愿意让别人插手。
厉旭景哪里知道他在孙然心里的好形象已经临近坍塌，他笑吟吟的给孙然倒了杯茶，让他坐下来。
“那个……爸，您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孙然一坐下就轻声问道，“您不用给我买东西的，我什么都有，真的。”
这是想让自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吗？
让自己不好意思拒绝他的提议？
厉旭景闻言眼睛瞪大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瞧着他，“我的个乖乖，你怎么会有这种离大谱的想法？我喜欢你才给你买东西啊我的乖，爸爸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嘞。”他揉了揉孙然的脑袋，看他的眼神都温柔的几分。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孙然误会自己不喜欢他，但他还是解释道，“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啊？不喜欢没关系，爸爸在市区还有房子，你可以和臭小子搬过去。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傻孩子，你看看这个，看看喜不喜欢”
孙然闻言松了口气，“我……我怕您不喜欢我，想让我拿着东西回家去。”
厉旭景收回手，一本正经道，“我要是不喜欢你，直接赶你出去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花钱送你东西？乖，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记住一句话，从你进门开始，你就是我厉家的人，这辈子都是，明白吗？”
“啊……啊？”孙然皱了皱眉，这个开端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他说的好像又没有问题。
不喜欢直接赶出去就好了，何必花钱买东西呢？
好像确实是自己误会了。
“抱歉，爸我……”孙然准备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厉旭景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链。
那手链通体由红绳编制而成，正中央装饰着一块透明的四叶草，在灯光下看去，又带着一丝浅淡的绿。
像是雨后新生的嫩芽，青翠，娇嫩。
“喜欢吗？”厉旭景晃了晃手链，冲孙然笑道，“四叶草寓意有幸运和健康快乐之意，第一次见呢，爸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希望你能收下。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开心，快乐吗？
好久远的语言，好久远的祝愿啊。
孙然一时有些愣神，他听过许多祝愿。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的希望他能开心，快乐一些，哪怕他并不需要这个东西。
哦，不对，这是第二次了。
爱杰罗送的项链还贴在胸口，他不禁想起了那个被欺骗至死的男人。
他至死都以为，我是他的孩子。
孙然沉默了良久，原本的喜悦也淡了，如果连他都忘了这个人，那还有谁会记得爱杰罗的存在呢？
厉旭景轻轻笑了笑，“怎么，是不喜欢吗？”
“不是的，我很喜欢，谢谢爸，真的很喜欢……”孙然吸了吸鼻子，或许幼年时，他也曾渴望过他的父亲，能像现在这样与他坐下来交谈，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父亲，那个根本不爱他的男人，怎么会关注到这些呢？
而现在，他又多了一位长辈，一位同样被他称呼为父亲的人，会为了那个莫须有的寓意，为他带来一片愿他开心快乐的四叶草。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孙然点了点头，抬起了右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收回右手，换成了左手。
厉旭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将手链戴上了他的左手手腕，“等手好了，爸给你换手表”
“不用了爸，我有手表，只是不爱戴。”孙然抬起手瞧着那四叶草的吊坠，“谢谢爸。”
他冲厉旭景咧嘴一笑，厉旭景见状也不再多说，“和爸还客气什么，走，吃饭去！”
“好。”
吃完饭，厉旭景便回了房间，厉澄在厨房收拾碗筷，孙然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串手链看个没完。
厉澄时不时瞅他一眼，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半天不见动，不由得有些担心。他洗完碗便坐了过去，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见孙然举着手给他看，脸上还挂着一丝明媚的笑。
“你看，这是爸给我买的。”孙然冲他挑了挑眉，“你没有吧？”
厉澄顺着看过去，那手链小巧，正好挡住了孙然手腕处的痕迹。他顿时佩服老爸的脑子，一举两得。
不会太突兀的关心他的情况，又能送礼物让他开心些。
不过……
他这道疤，又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厉澄默了一瞬，抬眼瞧着他，戏谑的吹了个口哨，“我发现你有时候特别像小孩儿，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炫耀一下。”
“切！”孙然起身就回了房间，看也不愿看他了。厉澄急忙拦住他，“错了错了，好看，很配你。先把药吃了，一会儿该忘了。”
孙然皱了皱眉头，“你就是嫉妒！爸给我买不给你买”
“是是是，谁让你才是亲儿子呢！”厉澄耸了耸肩，给他倒水吃药，不理会他的调侃，“你信不信，明天祖母回来也会给你带东西？”
孙然艰难吞下药片，苦得他根本不想开口说话，只使劲摇了摇头，“这边送了，那边应该就不会给了，不然多费钱啊。”
“那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们俩，他们俩以前就经常买东西给我，不过后来都被我拒绝了。”厉澄撕开糖果放进他嘴里，继续道，“我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他们后来就全部换成钱给我了。现在好了，他们把重心全放在你身上，你就等着收礼收到手软吧！”他点了点孙然的鼻子，冲他眨了眨眼睛。
孙然不明所以，“干嘛？”
“你那么喜欢礼物，要不算我一个？”厉澄故作神秘，舔了舔唇道，“等你生日，我送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用，我都多大了，我不喜欢过生日。”孙然偏过头去，掩饰下眼底的悲伤。在他的记忆里，生日，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永无休止的练琴，练舞，还有别的课根本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给他。虽然他同样期待站在舞台上受尽掌声和羡慕的目光。
但那并不妨碍他厌恶那些东西。
得到和失去，永远都不会平衡，永远都不会。
“以前不喜欢没关系，我们家可是很重视过生日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厉澄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好像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能在他的雷区疯狂试探？
运气那么背的吗？
孙然还是摇了摇头，“能有人记得我的生日，就谢天谢地了。何必做别的事情，费心费力又罢了，对象还是我……”
“是你怎么了？佐恩，过去的时光里，我没有办法庆祝你的成长，未来，包括现在，我想见证你的每一次成长，和你一起度过漫长岁月。”厉澄将他的脸转过来，直直看着他道，“今年生日，我陪你过，好吗？”
“……随你吧”孙然叹了口气，起身朝房间走去。
随你，随你……
怎么都是随你呢？
厉澄抿紧抿唇，可是我想要的，是你自己愿意，而不是随我，你明白吗？
他沉思片刻，抬脚追了上去。
孙然的去路被他拦住，疑惑的抬眼看他，“怎么了？”
“……呃……”厉澄闻言挠了挠头，自己怎么就跟过来了？他攥了攥拳头，冲他笑了笑，“我去爸那边一趟，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孙然点了点头，“知道了。”
厉澄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孙然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重重叹了口气，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