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希望我是个女孩,女孩要聪明,机灵些,也好继承我外祖母的衣钵,可偏偏我是个男孩子。”厉澄耸了耸肩,“还是一个怎么也不愿意学医的男孩子,他越说,我越要做出点事情来给他看。”
“那现在呢?”孙然看去,那老人虽说板着脸,却依稀能看出他看身旁老伴儿的柔情。
“现在啊……现在他已经懒得说我了。外祖母去世后,他就独自出国去了,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厉澄把照片收了起来,柔声道,“其实我挺想他的,就像我想我母亲一样……可她老和我爸吵架,一吵架我就想让他们俩干脆离婚算了,但是他们要是真的离婚了,我又会恨他们……很矛盾。”
“或许,他们只是拌嘴呢?”孙然安慰他,“就像唐乐乐和韩君久那样,见面就想吵架,但是见不到吧,又格外想念对方。”
厉澄叹了口气,“或许吧,我也大了,有了喜欢的人后,也明白对方不可能每次都根据我的意思去生活,也就释然了很多了。”
孙然咽了咽口水,他口中的人,不会是自己吧?
厉澄偏头望着他,“佐恩,我不懂得表达,所以总是说错话,让母亲不开心,让外祖父不开心……要是有一天,我让你不开心了,你要告诉我好吗?”
孙然不语,就那样看着他,半晌也不开腔。
厉澄抿了抿唇,“要是你和他们,也不告而别……我会很难受的,答应我,好吗?哪怕吵架,打架,或者你单方面打我我都没意见,不要不告而别,可以吗?”
“……好,我答应你。”
答应你的是佐恩,又不是我。
孙然暗自叹气,我本不擅长告别,你要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可以抱一下吗?”厉澄吐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做不到。
孙然没有回答,而是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厉澄把头埋在他肩头,语气哽咽着,连出口的话都微微发着颤,“母亲也好,外祖母也好……都背着我去了别的地方,我知道的时候,母亲已经和家里断了联系。而外祖母……我再知道她消息的时候,她已经……”
“卿予,我不会的,我不会像他们一样的……”孙然轻声呢喃,“我若要走,一定会告诉你的,别哭好吗?”
“外祖母看到,也会难受的,不是吗?”孙然安慰他,就像他曾经一次一次安慰自己那样,缓和着他的情绪,“卿予,爱你的人会一直在,就像天上的星星,一直存在,只是不再亮起。但他们会一直存在于我们心里,与我们同在。”
“……嗯……同在。”厉澄缓了一会,才坐直了身子。他擦了擦眼角,将东西重新放好,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孙然,“让你看笑话了……”
“人有喜怒哀乐,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孙然微微一笑,“哭又不是小孩子才有的权利,有什么好笑的。”
厉澄点了点头,“有道理,你要睡会儿吗?”
孙然打了个哈欠,“最近感觉好多了,没有以前那样嗜睡了。但是好像睡习惯了,你一说还真的有点困,我想喝牛奶,喝完再睡。”
厉澄给他开了瓶牛奶,等他喝完就看着他睡觉。待人睡熟,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他蹑手蹑脚的去了厉旭景的房间。而屋里的厉旭景和覃玉芝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般,冷着脸看着他。
“……呃……我来晚了吗?”厉澄挠了挠头,不应该啊,他看了看手机,这才一点多点,不至于那么严肃吧?
厉旭景撇了撇嘴,“再不来,我们都要自己开始了!”他伸了个懒腰,走到一边端来了一大盆满满的小龙虾。
覃玉芝递了把剪刀给厉澄,便撸起了袖子,“快点吧,弄太慢的话晚上吃不上了!”
厉澄接过剪刀一脸茫然,难以置信道,“爸,你说的大事……就是这个?!”
厉旭景又端来了一大盆螃蟹,还体贴的拿了两个桶来放弄好的,闻言抬头看着他,“乖乖说了,想吃海鲜。这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正好他那个朋友回去了,那正好能让乖乖多吃点,他朋友回来的时候你说一声,我们多买一点,免得乖乖都吃不了多少。”
覃玉芝点了点头,“就是就是,多弄一点,就不用怕乖乖吃不饱了。”
厉澄眉毛一挑,“不是,你们哪看出来的他没吃饱?我怎么看不出来?!”
“……闭嘴,赶紧收拾,还有螃蟹呢。”厉旭景敲了敲他的脑门,“要是饿瘦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厉澄叹了口气,认命帮忙收拾起了晚上的食材。
全部弄好,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厉澄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皱着眉头问,“行了吧,我能走了吗?”
厉旭景头也不抬,“你这孩子,怎么看不见祖母手里还有呢?弄完再走。”
覃玉芝咳了咳,“他已经弄完了。”
啊这,这不就尴尬了嘛。
“啧,去吧去吧,玩去吧,让我一个人累死得了。”厉旭景撇了撇嘴,抬头看着他。
厉澄无奈叹了口气,“我来我来,我来行了吧?”
“那感情好,那我去弄别的配菜。”厉旭景拍了拍手,把手里的弄完便出门去了。
覃玉芝笑了笑,“那卿予就好好弄哈,奶奶去看看乖乖的衣服干了没有。”
“……什么衣服?”厉澄皱了皱眉,他不记得孙然有什么衣服还在外面挂着呀,最近都有雨,所以衣服都在阳台。
覃玉芝撩了撩头发,朝他伸出手晃了晃道,“当然是我亲手打的毛衣咯,一会儿给你看看。”她笑着站起身,比量着厉澄,“应该差不多,是你上次和我说的尺寸,不过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胖一点,所以我弄的大了一些,要是不合适我再改。”
“哦。”厉澄想了想,“哎对了祖母,您教我弄的鞋子他很喜欢,您再多教我一些吧?”
覃玉芝闻言捂嘴笑了笑,“哟哟哟,这不是我们那个满脑子都只有上班的厉总吗?怎么想着学这些浪费时间的东西啦?”
厉澄无奈一笑,不理会她的调笑,只想加速把手里的东西弄好,当即埋头苦干起来。
覃玉芝见状也不笑了,轻轻咳了咳,“可以,不过……要交报名费。”
“……祖母,我是您亲孙子啊!”厉澄张了张嘴,不可思议道,“您……何必呢?”
覃玉芝撇了撇嘴,“你还知道你是我亲孙子啊?不是你天天说乖乖才是我孙子?臭小子,和对象还吃醋,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行了行了,知道了。”
她说着就出了门,去看今天洗了挂在后院的衣服。
厉澄耸了耸肩,把弄好的全部提去了厨房,又把垃圾收拾好丢进了垃圾桶,这才回房间去休息去了。
许是这段时间过得都不错,孙然居然对时间的流逝都失去了感知,一晃就四月底了,他的手明天就能拆石膏了。
厉澄见他焦急的睡不着,不免也有些担心,虽然医生说过没有伤到经脉,但却还是让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到底是伤了骨头,必然没有以前那般行事自在,若是养不好,下雨说不准还会疼痛难忍。
“别担心,会没事的。”厉澄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睡吧,快一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孙然顺从的闭上眼睛,可是那股子烦躁却依旧萦绕在他胸口,“卿予,要是我的手好不了了……你会嫌弃我吗?我可能再也做不了什么重活,甚至连弹琴都做不到……我要怎么养活我自己……”
厉澄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闻言坐了起来,“没关系啊,我会赚钱,我有不少的积蓄,养你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别胡思乱想,就算我们做不了什么重活啊呸,我也不会让你做重活的,好歹你也是少爷吧,怎么会一点积蓄都没有?”
“就算没有,家里也不会不管你的,我们也不会不管你的,好了,先睡觉吧好吗?等你石膏拆了,我就给你按摩,让你早点好起来。”厉澄起身将窗帘拉得又过来了一些,这才重新躺下。
孙然得到了安抚,也渐渐睡了过去。
四月二十七日,孙然摆脱了那束缚他长达近乎两个月的石膏,他再次看见了自己的手指。
本就白皙的手指,久不见光,此时更显得苍白。
孙然尝试着动了动,见手指像曾经那样能动,再也没有像包扎着时那样疼痛,这才松了口气。
能动就好,能动就好。
“回去注意休息,短时间内不要长时间动用双手。家属可以去学着按摩,让他的手尽量恢复到以前的灵活度。”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道,“不要拿,拎,提任何重的东西,记住了吗?以免骨头再次错位,那样对伤口恢复不好。”
“记住了,谢谢医生。”厉澄看了看他的手指,确认动起来不会有什么不适,这才带着他离开了医院。
“医生说的,你都听见了?”厉澄拉着他的手,轻轻揉搓着他的手腕,问道。
孙然挑了挑眉,“听见什么?按摩吗?”
“嗯。”
“那……”孙然抿嘴笑了笑,“那就麻烦我们卿予哥哥啦!”
他说着就快步朝前走,根本不给厉澄追上来的可能性,走得足够远了,他才回头朝厉澄喊,“我要吃这个。”
厉澄咽了咽口水,朝他那边看去,就见他如同上次一般,站在了摊位前,不过这次,他亲手指着那个想要的花样。
“我没见过他弹琴,要是真的能好起来……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厉澄轻声道,随后朝那边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