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记得时间,却依旧茫然的顺从意识再次伤害自己。而这一次,比上一次足足多了五分钟,五分钟……
要不是他猛地清醒过来,自己是不是就得死在异国他乡?
孙然烦躁的揪了揪头发,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后,转身出了卫生间。他几步便扑在了床上,孙然将脸埋进枕头里,丝毫不想理会伤口会不会撕裂,或是染上床单。
他只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再清醒一点,哪怕就一点。
张煦回来时,已经是两点多了。
他进门看了看,发现孙然已经蒙在被子里睡着了。张煦轻笑着眨了眨眼睛,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坐在了椅子上。
他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掏出了耳机戴上就准备打游戏。忽然,孙然像是做噩梦般猛地挣扎起来,将他吓得立马弹了起来。
“啪嗒!”
显然,手机没跟上他的速度和动作,直直掉落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
可张煦没有捡起手机,反倒是凑过去看了看孙然的情况。这一瞧,才发现对方不是在吓自己,而是真的被魇住了。
只见他眉头紧锁,贝齿死死咬着下唇,似是已经咬出了血,却还是不肯松口。双手紧紧攥着被子,哪怕额间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却还是将被子牢牢抱着,像是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唐……”张煦刚想伸手拉开被子,就见原本在睡梦中的人突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张煦急忙收回手,朝后退了一步。
孙然大口喘着粗气,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开心,反而让他不住害怕起来。
明明厉澄在的时候,已经很少做噩梦了。
为什么……
为什么厉澄只是不在几天,他就寝食难安呢?
难道,自己是把他当成了心理安慰吗?有他在就会好一些?
孙然抬手撸了撸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不经意间袖子下滑,那新包扎的纱布就露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孙然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人。
他敛下烦躁,扭头抬眸望向张煦,“抱歉,我……做了个噩梦,吓到你了吧?”孙然轻轻笑了笑,将袖子拉了回去,将纱布挡了个严严实实。
张煦摇了摇头,“没事,我也经常做噩梦,没那么不经吓。哦对了,我给你买了点吃的,你多少吃一点吧。”
“谢谢。”孙然看了一眼,像是面条。
张煦将买来的东西递给孙然,这才将手机捡起。他随意看了看,手机没什么大事,便干脆打游戏去了。
他本来就是要打游戏的嘛。张煦戴上耳机,点开了游戏界面。可他眼前却总是出现那一闪而过的纱布,久久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
什么人会随身携带纱布呢?那么奇葩的人,倒是少见得很。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看上去不太像会打架的人。张煦微微瞥了一眼吃东西的孙然,又收回视线来。
莫非……
那是他自己弄的不成?
张煦无奈叹了口气,自己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倒是没必要管那么多。本着人道主义来帮忙拎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别人的事情,他也没那么多心思管。
下午四点多,三位身穿统一服装的男子敲响了房门。
张煦收起手机,开门让他们进来,随后指了指墙角的行李箱,“搬去我公寓,你们知道地方的。路上小心点,别给别人弄坏了”
“好的大哥!”
“OK啦!”
“八个,三个人怎么分?”其中一人摸了摸脑袋,真诚发问。
张煦揉了揉眉心,“傻吗?我们四个一人两个。”他说着便一手拉过一个行李箱,扭头朝孙然喊,“唐宸,走了!”
此言一出,来帮忙的三人才发现床上还躺了一个人。不过那人体型较瘦,再加上张煦不太喜欢和别人一起住,所以他们并没有想过房间里会有别的人。
孙然闻言起身,抬手理了理衣服,“我可以拿两个,没事的。”他伸手要拿张煦身边的行李箱,可张煦的朋友动作更快,直接一把抢了过去。
孙然捞了个空,抬头又见张煦对着自己摇头,他只好耸了耸肩,“行行行,我不拿就是了。”
张煦见他不再坚持,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个人是真的不会照顾自己吗?都受伤了还拿什么东西。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跟这个人合租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父母希望来的室友能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为自己做点什么。可现在这个……
张煦沉默良久,这个人……别给自己添乱就谢天谢地了。他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可是对方给钱给的那么爽快,说不定是个富家公子也说不定呢?
这个时候还能转学的,一般身份都不一般。
孙然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还沉浸在不需要拿行李的高兴中。手伤还没好,拎东西确实不太合适,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东西,一点都不拿也说不过去。
现在好了,张煦和他朋友都没说什么,他自然是乐得轻松的,毕竟偷懒这种事情,谁不喜欢呢?
于是,四人一人拉着两个行李箱,后面还跟着一个空手的孙然。一行人散步似的回到了公寓,齐刷刷等着张煦开门。
“这是唐宸,以后就是我室友了。他和我一个班,大家交个朋友,以后互相多照顾点儿。”张煦冲三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一脸茫然的看着张煦,又看了看他口中的唐宸。
沉默了良久才点了点头,“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三人异口同声般朝孙然说了句再见,然后又和张煦说了句再见,这才转身离开了。
“……”孙然无语的看着风风火火逃命般匆匆离开的三人,回头瞧了瞧正在收拾公共区域的张煦,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人看上去也不是很可怕啊,那他们在怕什么?孙然抿了抿唇,将行李箱一个一个推进了房间。他今天没心情收拾东西,反正也用不了那么多,拿一些日常用就好。
“咚咚咚……”
“进。”
孙然坐在电脑桌前,头也不抬道。张煦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尝尝看,这是我父亲从华夏寄来的果子,听说很好吃。”
孙然看了一眼他口中的好吃果子,顿时无奈笑了笑,“这是蔓越莓,很酸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建议你不要直接吃,加蜂蜜榨成果汁味道也不错。”
张煦尴尬的挠了挠头,“抱歉啊乖乖,我也不晓得这个不好吃,我是听我爸爸说嘞,说这个好吃……”
孙然眉头一挑,“你很喜欢叫别人乖乖吗?”
张煦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我有时候说话就是这个样子,容易带点口音。乖乖在我们那边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你要是介意,我尽量改过来。”他说的诚恳,希望唐宸不要因为这个事情疏远他。
哪知孙然只是略微吃惊的张了张嘴,随后摆了摆手,“没事,我家也有人这么叫。”
张煦嘿嘿一笑,“你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有时候说话当真是不过脑子嘞,还是让你不高兴了,你要告诉我哈。”
“好。”孙然微微一笑,“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卡?”
张煦闻言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已经叫朋友去办了一个。他从口袋里翻出张卡,伸手递给孙然,“这是门卡,要是门卡丢了输入密码也可以,不过门卡要安全些。”
孙然点了点头,“确实,输入密码容易暴露指纹。”
二人相视一笑,张煦又聊了两句就回了房间,那盘果子却没有带走。
孙然关上门,重新坐回桌边,可眼前的文字却像被人泼了墨一般,让他一点看下去的兴趣都没有。
他捏了一颗果子塞进嘴里,很酸,却十分提神。孙然在果子的帮助下,终是一字一句看完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些东西是他离开巴黎前拜托思维特帮忙查的资料,这些东西看起来费时费力,还看得他脑仁疼。
“暗鸢,铭朗……”孙然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资料,他知道这两个组织,可是……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上:玄鸦。
“这个……莫非和暗鸢他们一样,是个暗势力组织吗?”孙然上下滑动鼠标,试图将文字一个不落的装进脑子里。
一路看下来,他认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没错的。资料显示,上世纪巴黎曾经存在三大暗势力,名为三暗。
可是自从上世纪末,巴黎各大贵族几乎换了个遍后,三暗便只存活了两个,也就是现在的暗鸢和铭琅。
“那……”
孙然关闭电脑,如果孙昭栩,也只是一枚棋子呢?
如果他身后没有人,他该下手杀了自己以绝后患,可是他没有。要说什么骨肉亲情,恐怕孙然是不敢信的。
那么,会不会是他背后的人,明令禁止他不许弄死自己?
那这个背后之人,又会带着什么目的接近孙昭栩呢?能精心布置一切,让所有人都沦为棋子……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孙然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离谱的想法抛之脑后。
“一个已经消失的组织,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不成?”孙然起身离开电脑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脱去鞋袜就这样躺着又睡了过去。
“早知道……”
他喃喃着什么,可是头晕得厉害,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
孙然努力睁开眼睛,随后再次昏睡过去。
他已经不奢求别的了,不要做噩梦就好,那种想呼救却喊不出声音的感觉,他真的不想再感受一次一次又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