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蜿蜒漫长的山阶而上,万和宫的殿门一闪而过,里殿四周候着几位扫洒的仙狐,榻上帷幔落下,殿中燃了两节香。
帷幔遮光,常珺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她想抬手,却发觉自个儿手上无力,半晌后才费尽力气坐起身。
单这一起身,就教她浑身布满虚汗止不住地咳出声来。
常珺揪着被褥喘着气,不晓得自个儿身子何时这样弱了,正当她满腹疑惑时,外头忽地有人轻声发问:“女君可是醒了?”
常珺不知外头的人是在问谁,静默了半晌也未发一言,心下不断闪过种种情况。
为何她此时会在这里?是幻境?还是幻术?
没等她思虑出个所以然来,外头轻柔的女声再度响起:“女君?”
这回常珺无比清楚,外头的人是在问她。
可她方欲出言,喉间就止不住的挤出咳声,似有千钧巨石压在她身上,教她喘不过气来。
常珺咳了许久才堪堪止住,喉间泛上的一股腥甜被她压下去,“是谁?少卿?”
她虚弱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落下,厚重的帷幔忽地被人缓缓拉开,顿时就有暖洋洋的日光透进来。
但见一长着狐狸耳的仙娥缓缓上前,“华胥娘娘昨日在长信宫论道,华胥氏少君自然是一道前去,后日才能来青丘。”
“华胥…娘娘?”
常珺喃喃自语,忽而她听见自己说:“是我忘了,不成想这睡了一觉,记性是愈发差了起来。”
扫洒的仙狐将置于小几上的汤药递上来,又自玉碟中取了枚蜜果一道递上去。
掀开帷幔的仙娥又道:“华胥氏少君昨夜乘着望舒神女的舆车来了一趟,说是要将这蜜果配着药一道吃下去。”
常珺见她自个儿望着手心的蜜果,浅笑一声,“难为她费心了。”
一晃神,常珺似是又回到了顾冬生所布下的幻境中,可她自觉冥冥中,这是曾经发生的事儿,是真切的。
可她像是被囚禁在这幅躯体里,看着和她一模一样同名的人在榻上苟延残喘。
不待她心中沉下思虑,眼前忽而再度变换,不再是床榻上一番小小的天地,眼前视野开拓,高耸的宫殿映入眼帘。
她看见了玄又。
是稚嫩的、阴沉沉的玄又,又似乎是在和她争辩着什么。
常珺听见自己说:“你晓得我这身子,倘若不去度一度量劫,怕是不能施行将青丘四个氏族聚起一处的理想,也不能再陪她多久。”
她看见玄又愤愤开口:“你心中尚有执念顽固,去度量劫,定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不是还有一生么。”
玄又眸中忽而闪过悲伤,轻声问,“她晓得吗?”
“她不晓得,你也莫要告知她,若是我没度过去,你且先替我瞒一瞒,倘若是在瞒不住,那再告知她罢。”
“你对自个儿可真狠。”玄又刮她一眼,笑骂着掩去酸涩和无奈。
常珺将二人的对话尽数收拢进耳中,心中却不明白量劫到底是何物,可不待她想明白,眼前光景却又再度变换。
这回,她看见了扶柏,将将练完剑,还有些腼腆的扶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