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少卿、玄又助她偷来的,浮生半日闲。
可她现下是个凡人,纵使神魂是个天神,可她仍旧是个凡人。
不论上界天神出于何种原因,或大或小,间接直接插手凡人的事儿,导致其命数有了变化。
终会于诛仙台受刑部司法刑罚。二百一十八道天雷。
倘若以后,她有幸再度回了上界,那她仍旧是那个涂山氏女君,她于此方世界所历的,所有不符合天神该有的心软,都当毫不犹豫的抛去。
倘若,倘若。
骤然爆发出一声极大的叫好猛地拉回常珺思绪,她没心思去瞧擂台里究竟发生了何事,神色恹恹地起身。
她道,“薛师妹,小师妹的身子还未调养好,我且先回去瞧瞧。”
缓步踩上山阶上时,轻轻地叹息随着热风翻滚飘去远方。
早早便觉察出有些不对的童子终于按捺不住,自她袖中探出头来,斟酌着问道:“女君,可是出了甚么事情?”
“无事。”
“可女君的脸上,分明摆着心事。”他瞪着合不上的狐狸眼,似是脱口而出。
常珺并未理会他。
临近民宿大门前依稀能听见方好同沈慕的嬉笑声时,但闻童子极其老成地叹气。
“女君。”
他的嗓音一下就饱含沧桑,“我此前,恨过你,讨厌过你,也讨厌过天神仙家。”
他没有留给常珺疑惑发问的时间,紧跟着又道:
“我恨你为什么要杀我阿姊和兄长,恨青帝为何在南阳要帮助你,恨天神仙家对凡间灾苦视而不见,却紧盯着我们这些妖族。”
“可是我们妖族一生都未曾做过一件坏事,仅仅只是有了私心,天神仙家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而且我以前学史论时,极其不懂你们天神仙家为何要对堕入邪魔的天神仙家赶尽杀绝,也从蜃蛇妖君的口中晓得你们天神那些很久以前的情爱故事。”
“我那时候以妖族的视角来看,只觉得你们天神好懦弱、胆小,不敢说情爱,不敢随着自己的心,这不敢那不敢的,什么都不敢”
“后来,我在方好的壳子里,看着她从小娃娃长成大人,像是重活了一遍,我体会到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可是我也像个旁观者一样,从她的视角看到了凡间的喜怒哀乐,这才开始明白我的阿姊和兄长当年到底是犯下了多大的错。”
童子只是个妖魂流不出泪来,他藏在木雕狐狸里,可木雕狐狸也流不出泪来。
但常珺听到他的声音哽咽着,在发抖。
“阿姊和兄长是为了我,所以才会犯错,但是过错不可逆,因为他们和我死在南阳的人也不会复生,一切都无法挽回。”
童子说:“我大抵是在十几年前,才开始明白为什么天神都是这不敢那不敢的,那不是懦弱,是天神的职责。”
“因为情爱一旦增生,就不可能是压抑得住的,在情爱的驱使下,天神也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从而可能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
“所以你们才会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才会选择逃避。”
“更是因为这个,我从妖君口中听来的关于你们的故事都是纠缠然后分开,或者是极其压抑自己的。”
“即使最后结局是美好的,但总会让我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在一起。”
童子迈着狐狸腿,站在常珺手心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