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娃娃真是小,没他小臂长,被单薄地布裹着,在初春时节冻得青紫,细细地哭,像是幼猫地啼哭。
若慈说,他那时,只一个念头,女娃娃就能魂飞魄散,可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他并没起这个念头,却是寻了山中刚下崽的狼,用狼奶喂着她。
他带着女娃活在深山,女娃性子被养的和狼一样,学着狼捕猎,学着虎想要咆哮……
他看不过眼,就想着上界天神耍剑舞枪的样子,教了女娃几式。
后来在女娃娃长到三岁时,他又捡了个男娃娃,那男娃娃被捡到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五六岁的样子,在街尾巷子里,作个乞丐。
他也不晓得凡人的取名,带着娃娃长居深山就女娃男娃地叫着,直到后来某一日,他忽地想起他的大业,下山想要实施。
可方一下山,就听凡人说甚么娃娃大了,要念学喽。
鬼使神差地,他就想,女娃男娃是不是也到了念学的年纪。
若慈说着,浅啜一口浊酒,又说,他也不懂凡人的钱币甚么,就以物换物,寻了个夫子,整日送着山中草药野鸡,也将男娃女娃送进了学堂。
后来男娃女娃念了书,给自个取了名,女娃叫自个顾韶华,男娃叫自个方明远。
但是他不听,依旧女娃男娃地叫着。
再到后来,女娃男娃又念了两年书,某一日就唤他爹爹。
若慈说,他当然不晓得爹爹到底是甚么意思。
但他可是上界叫人闻风丧胆的极地四凶之一的穷奇,定是不能露怯,就私下去寻爹爹到底是甚么意思。
后来,他晓得了爹爹就是养育女娃男娃的意思,纵使他当时也不清楚爹爹究竟是何意,但他也就以女娃男娃的爹爹自居。
有一日下学,女娃兴冲冲地回到他跟前,问他有没有名字。
他说没有,女娃就扯着男娃说我们来给爹爹取个名。
男娃说,我取个若,字义为如果、倘若。
男娃说,爹爹和我们还有好多年呢,如果他以后娶亲,爹爹一定瞧见,如果他中了状元,爹爹一定要第一个晓得……
女娃说,那我取了慈。
字义女娃没说,她只说,爹爹可好了,天天都在笑,比夫子都要和善,像是天上的菩萨和神仙,那菩萨神仙慈悲,爹爹也慈悲。
男娃女娃一拍即合,就说爹爹叫若慈吧。
他当时听见这话,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叫这些个凡人好好活着,倒也不是甚么坏事。
后来他就以男娃女娃的爹爹若慈自居。
待到男娃女娃长到要成亲的年纪时,他也不晓得是怎么了,竟开始如凡人一般,操心着男娃女娃的婚事。
但男娃女娃争气,男娃真的中了状元,成了文官,女娃不想听他唠叨婚事,偷偷跑去参军,混成了个小将军。
若慈说,他当时,真的有一种自豪感,想要昭告天下说,看,这就是我的男娃女娃。
少卿转着酒盏,施施然问他,那你最初下界的想法呢?
若慈一口饮尽酒盏中浊酒,笑着说上界的酒真难喝。
少卿没回答,就听他又说,凡人这样活着,不也是挺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