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楼阁间挂着的造型精美的灯笼，皮纸里燃着的灯芯照耀微茫的亮光，给黑夜里穿梭楼阁的守夜人指明道路。

景仁宫里，皇后宜修正坐在寝殿摆放的梳妆桌前，后面的剪秋正服侍皇后卸妆。

“娘娘，皇上今晚宿在华妃那儿。”剪秋用一把木梳细心摆弄主子的头发，像聊家常一样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汇报给皇后。

对于宫里的主子来说，身边服侍的贴身宫女不需要和下等宫女一样做粗苯活计，除了贴身伺候主子，帮着管理宫里的琐事，同时也需要探听宫里发生的大事小事，然后汇报给自家主人，顺便帮着出谋划策。

“哦，没有宿在莞贵人那儿，怎么又宿在华妃那里？”宜修此时和平常在公共场合表现完全不一样，说话语气也没有那么温柔，反而是跟华妃平时的作风相似，轻蔑骄纵、霸道凌厉。

也许这就是宜修真实的样子，和亲信在一起时，不用再伪装自己。

剪秋面色平静的道：“奴婢听御前的人说皇上去翊坤宫前曾在上书房和张廷玉、隆科多两位大臣聊了许久，好像是有关年羹尧的事情。”嘴上说着，手上的活一点不慢，麻利的将皇后头上的装饰清理干净。

“那肯定是年羹尧又在西北打了胜仗，这就说的通了，皇上为什么去了华妃宫里，华妃有个好哥哥啊。”皇后第一次语气带着羡慕地说道，不一会儿又转为严肃，“可是华妃有这么个好哥哥，我该怎么扳倒华妃呢？”

剪秋跟随皇后多年，自然知道皇后的心思，便道：“宫里的莞贵人、沈贵人不是已经起势了吗？现在已经分了华妃不少宠了，若是引得她们和华妃互斗，娘娘在一旁给予莞贵人帮助，相信华妃一定会遭到皇上厌弃。”

皇后听了剪秋的话，开始点点头，后来又摇摇头，道：“这还不够啊，就算皇上不喜欢华妃了，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也会给华妃三分颜面。只要年羹尧不倒，皇上就不会厌弃华妃的，哪怕皇上最心爱的女人死在华妃手上，皇上也不会失宠华妃，剪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剪秋摇摇头，口称不知。

“因为皇上先是一个皇上，再是一个人的丈夫。”皇后说了一句让人很难懂的话，却是弄清楚了问题的关键。这些年皇后难道没有和华妃斗过，以皇后腹黑的手段，华妃肯定吃过不止一次的暗亏，但都没扳倒华妃，就是因为皇帝需要依仗华妃的母家，所以对华妃的任性妄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次余氏投毒莞贵人，相信以莞贵人的聪慧，一定能猜的出来背后是谁干的，这下可又好戏看了。”

皇后表情显得意味深长，剪秋却是有些疑惑，不明白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作为皇后的贴身丫鬟，努力猜透皇后的心意也是她必须具备的技能，她准备等会儿伺候皇后入寝之后，再好好想想刚才皇后说的话。

阳春三月的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冷的，陈旺福握着手炉紧紧挨着颂芝，靠在一起取暖，颂芝也知道她是最怕冷的，便将自己身上的围巾褥子取下来戴在她身上，免得冷风灌在脖子里。

两个孤零零的人，要互相靠在一起，就像冬天两个不暖和的人靠在一起就暖和了。

在这宫里，人人都是追逐名利、明争暗斗、充满算计，像颂芝与陈旺福这样互相帮扶、互相依靠的反而极为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