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务挺看完,就觉一股东西直从心口涌出,旋即就涌到喉口,接着一口喷了出来,喷了裴绍业一脸的血。
“将军……”张刘二将见状情不自禁要上前,可立刻被裴绍业的刀斧手摁住。
裴绍业不温不火擦去脸上的血迹,接着细声慢语道:“想不到程将军也是这般输不起的俗人,脑袋没了也就碗口大的疤,至于这样喷血吗?”
“呸,奸佞小人!本将军一生戎马,出生入死,何曾怕过死?只是死在你这等小人的刀下,抹脏了爷爷的疤口,死不瞑目!”
“你!”裴绍业被激怒地举起刀,想一刀砍下他的脑袋,但立刻又止了这个念头,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
“死鸭子嘴硬是吗?没关系,本官不会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本官会秉公办事,等到午时三刻,连同你的家人一同斩首示众!”裴绍业有意低声慢语,但每个字都比刀子锋利。
“裴绍业!你……”程务挺一听要斩杀他全家不觉又喷了一口血。
“心疼了?想救他们吗?”裴绍业掏出一块绢帕擦去程务挺嘴角的血迹继续说。
“当爹的谁不心疼!他们有什么罪?凭什么跟着你上断头台?”裴绍业一边揩拭一边细声细语说。
“对了,程齐之可是你的独苗,他若是死了,你们程家这门香火可就断了,用民间的话说就是断子绝孙……”裴绍业继续慢悠悠说着比刀子还扎人的话来刺激程务挺。
程务挺真想一脚踹死他,可是浑身上下都被绑得严严实实,别说踹他,连脚麻了想挪动一下脚趾也是不能的。程务挺只剩一张嘴能自由呼吸说话。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程务挺看一眼儿子,瞬间萌生了救孩子的念头。
“只要按照这上面写,再签字画押,我保你家人不死。”裴绍业抖出一张绢纸给程务挺看。
程务挺一看,上面写的全是程务挺与裴炎徐敬业等如何勾结谋反的经过,而且每件事都捏造得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睛,跟真的一样,程务挺没等看完愤怒的说不出话,不觉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呸!你做梦!爷爷一个字也不会给你写!”程务挺铆足劲冲裴绍业一口啐去。
裴绍业被啐了一脸唾液恼羞成怒,大喊道:“带上来!”
裴绍业话音落下,就见人群呼啦啦让开一条道,紧接着刀斧手将程务挺的家属押了上来。
程务挺的妻子李氏和独子程齐之以及程务挺的兄长程务忠押解在最前面。
“爹……”程齐之带着哭腔喊。
“儿子,是爹连累了你们!”程务挺刹那老泪纵横。
“儿子,你怕死吗?”程务挺平复一下心情后问道。
“有爹在,儿子不怕。” 程齐之流着泪说。
程务挺又把目光转向兄长程务忠。“兄长,你呢?”
程务忠看了看身后百余口家眷,流了一脸老泪,而后说:“怕死!可怕不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怕不了,那就死得其所!”
程务挺又把目光转向妻子李氏,但没等他开口问,只见妻子李氏投以他微微的笑意,而后道“一家人能牵着手一起过奈何桥,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李氏的平静仿佛给了程务挺巨大的安慰,程务挺再无遗憾和牵挂,他仰天大笑道:
“武婆子,你听好了,你只能杀死我这身臭皮囊,我的忠魂是谁也杀不死的!来吧,不必等到午时三刻!哈哈哈……”
程务挺洪钟一样的笑声,震得屋子都嗡嗡作响,裴绍业不仅打了个寒战,额头渗出一片细汗。
“杀,杀无赦……”裴绍业一边后退一边喊杀。
光宅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685年2月5日),雁门关的军营里血流成河,一缕忠魂含恨飘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