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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的相逢(一)

开学后,三月的金陵城,总有半个月是冷雨霏霏,冬季将最后蓝灰色的不甘,绵绵洒在城中。    衣物虽沾满湿气,拿起来有往常的两三倍重,但尚且在雨伞下得到保全;而脚上的鞋子,却冰凉得如同冰窖,几双都不够换的。于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从早到晚,心里总能感到双脚的不适,心情往往不大好。    这一不好,就出了岔子。    下午刚下英文文学课,背起书包,手上拿着白瓷杯子,里头还剩着小半杯龙井,课间泡了提神的,实际上是用来抱着捂手,以抵御脚下的寒气。课上了一小半,茶也凉了,没有半丝热气,自然喝不下去。    心情焦躁得很,快步走出教室,想去楼层尽头的水池边把茶水倒掉。    一个转身,只见隔壁机械系刚下课的男生蹭蹭从身边跑过,一个人的肩膀狠狠把冷伊撞了个趔趄,空余一句:“对不起啊!”    她已经歪斜了身子,右手往边上一挥,打着什么,没有摔下。    “呀!”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冷伊好不容易立定,忙向右边望去。    一个和她差不多身量的女孩子,穿着洋装式样的大摆纱裙,淡黄色的胸前,一块茶渍。    “对不起!”冷伊虽也是无辜,可眼下这个情形,始作俑者反倒无影无踪,她成了罪魁祸首。    女孩子从包里掏出块绢子,使劲在胸前擦拭,那绿色的茶渍却只更深,根本抹不去。她缓缓抬起头,一张小巧的脸,脸颊略略有肉,白皙得像瓷娃娃似的,忽闪着大眼睛,涂了淡粉色口红的小嘴一抿,突然伸出一只手直指冷伊鼻子:“你会不会走路?”    没有料到这像巧克力包装纸上可爱动人的女孩,一出口竟这样泼辣,冷伊愣了一愣,“实在对不起,我也是被撞了……”    撞了下后面一个“下”字还没说得出口,却已被她打断,“端着个破杯子,满着茶水?你是这么走路的?派头倒是大得很!”    这可真冤了,“正要倒……”冷伊见她淡灰的眉毛都拧成一团,忙改口,不再解释,“对不起,你方便的时候把衣服换下,我保证给你洗干净了。”总算想出了个万全的法子,巴巴望着她。    “哼,我这衣裙也是你洗得的?别给我越洗越糟!”她大喇喇地直直向外头走出去,将冷伊一撞,又一个趔趄,“今儿个真是倒霉!”撂下这样一句话,她便走了出去。    我个人站在空落落走廊里,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楼里的学生便都走光了。    寻思着,今天可算遇上了蛮横的角色,那股子傲慢,仿佛连做她个侍女也不配。冷伊倒抽了口凉气,又自己哼了两声,才算把这口气出了些许,否则简直要气炸了。    总算平静下去,转身往外头走去,却见得进教室时放在门边的一把油纸伞不翼而飞。外头不是淅沥沥的雨,而是却如雾般笼得人一头一脸,没有伞,就得在这雨雾里给沾个全身透湿。    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即使自己没带伞,眼见着下雨天,怎么可以拿别人的伞呢?    快步走出西楼,想是某个人记错了,以为自己带了,自己追上去说明了,还能拿回来。    却见得那宽阔的梧桐道下,淡黄的身影带着凛冽的傲气,头上一把棕色油纸伞,和冷伊的一模一样。又是她,不敢冒然追上去。    可仔细打量她,白色镂花皮鞋,西洋纱裙,时下最为流行的皮质小包握在手中,不像个书包,倒像个钱包。她这样的富贵小姐,懂得怎样把自己打扮得和画报上那些金发碧眼的模特一样,倒会不记得带一把相配的洋伞吗?一看就是顺手牵羊。    冷伊忙追了上去,“同学,请问你是不是拿错伞了?”钻进她的伞下,轻轻拂去脸上一层水汽。    “嚯。”她见是冷伊,夸张地耸肩一下冷笑,“这伞是你的?那我倒一点都不愧疚了。”    “你?”见得她一脸鄙夷,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冷伊气得说不出话来。    “借我用用,也抵点你刚刚的错。”    “我帮你洗裙子赔罪。你不能随便拿我的伞。”冷伊正色起来,收起刚刚的谦卑,反正她也不吃这一套。    “喏,给你!”她一把将伞柄往冷伊手中重重塞,打得手掌生疼。    这才发现眼前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蓝灰军服的男人站在后车门边,打开车门,“程小姐。”    她收颔,略微点了个常人压根看不出来的头,当是招呼了,钻进汽车里,那个男人复又将门合上,往前门走去。    车窗摇下,“离远些,别溅你一声泥水!”她愤愤地向冷伊招呼。    汽车“空空”发动几声,便将冷伊远远抛下。    月白的旗袍上果真跃上几个泥点子。原地重重跺个脚,又溅起泥浆,赶紧往后跳一步,不敢再跺,无可奈何。    撑起伞,沿东走去,一阵风吹来,高大梧桐一阵哆嗦,水珠砸在伞面上,身上又淋了好些雨。    长叹一口气,想想娘在家里炖了鸡汤,心中一片懊糟稍稍减了,只是仍觉得最近委实不顺。    本想在寒假里头把婚事定下,却没想到,从上海回去后,张老夫人的病竟一直不好。    假期里冷伊去看了几回,也没看出有多不好,只是病恹恹地躺在那病床上。大夫说是过年积了食,开了许多消食的方子,她却仍乏得很。    见冷伊去了,直念着不必管她,订婚宴照旧。    可冷伊万万不能不顾她的身子,只说不急于一时,等夫人身体好了,小辈还要给她敬茶呢。    这一拖,竟然拖到开学,订婚宴就暂且搁置。    开学前,张博容送冷伊到火车站台,还说,若是张夫人的身子一好转,就让她向学校告假,回去同他把礼办了。    冷伊宽慰他,“你娘的病应该马上好的,不急。”心中实则讪讪的。    心中正想得出神,右腿又被溅了水,一抬头,冷琮快步走到旁边,“又恨嫁了?”戏谑地对她说,一手已经从她肩上取下书包,往自己肩上一跨。    骂他不是,谢他又不是。    冷琮比冷伊大七岁,按理说,年岁差得有些大了,但小时候他也带着她到处玩,现在他还时常拿这事情邀功,仿佛是个顶聪明顶成熟的孩子,硬是带了她这样一个拖累,搞得他整个童年都不尽兴。    到头来被冷伊一句:“你那水准也只能和小你七岁的人一起玩儿,”给顶回去。    一打一闹,十几年竟也就这么过去了。    冷伊微微侧过头,看身边仰头阔步走在雨中的冷琮,小时候的混世魔王竟也长得一表人才。好歹是个杂志社的记者,白衬衫不离身,一件烟灰的羊毛大衣正合身。    “小妮子打量什么?”他清清喉咙,别别嘴,正色道:“是不是觉得你哥我,特别风流倜傥?”    “是啊,没想到你也能这么人模狗样,这世道,看来只要打扮打扮,猪也能上画报。”    “岂有此理。”他把书包从肩上摘下,作势在空中抡了个圆。    “当心,别把博容送我的包弄坏了!”她踮起脚就要抢,边抢边埋怨,“这么早下班,看你那游手好闲的样儿,舅舅在的话……”    “他老人家在苏州守铺子呢!嬢嬢跟着我们来南京真是好,有了家的温暖,少了家的严酷!”他又把书包往肩上一背,舒心地将双手往脑后一枕,走在伞外,“生活真是圆满!”    他倒是圆满了,冷伊却还对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学校里笼统不过那么些个女生,这个泼妇从哪儿冒出来的?    正揣摩着,漫不经心地盯着头顶书写着“茶”字的招牌,雨水将白底子刷得亮眼。五步之外一个军装的男子突然指着他俩,向茶楼里大叫一声:“少爷!”    “啪啪”几声,全是皮靴踩在地上的声响。    兄妹二人吃了一惊,急急向茶楼里望去。一楼青瓦廊檐将光遮了大半,只见得两三个高个儿男人往外跑。    刚来得及看到那冰凉的凤目,冷伊就被冷琮猛一拽,“快跑!”    他俩便在南门集市上飞奔。    伞早被冷琮抢过收起,单手掮在肩上,另一肩背着她的包,拉着她狂奔。    冷伊原本是不怕军人的,因为觉着他们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但自那次在上海红房子餐厅公然受了辱,现在一见着蓝灰军装的,能躲就躲,更何况,今天分明见得那小兵指的又是自己。    亏得下雨,破罐子破摔,索性穿了双布鞋,想着要湿就湿个痛快,这下反倒不至于拖冷琮的后腿,这要是穿着往日上学穿的黑皮鞋,还有点高跟,那可真遭了罪。    慌忙间回头望一眼,那四五人追在身后几十步。    正是傍晚,各式摊贩与市民在南门集市上讨价还价,冷琮跑不快,他们也跑不快,时不时让这个菜摊子挡了,时不时又让围观捏面人的人群挤得得走不动道。    气喘吁吁之间,见得为首的正是那日在餐厅为难过她的男子,果然是他,那双凛凛的丹凤眼过目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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