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躲闪不及,此刻,她甚至不想躲避,就那样让那只玉簪在脸上划过去,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来,玉簪又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春晓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脸流下来,她用手背擦拭了一下,鲜红的血顿时沾满了手背。
“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屋子。”三奶奶的怒气仍然没有消散。
此刻,春晓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滑落下来,她捂着自己的脸,哭泣着跑出了屋子。
春晓并无处可去。
在这房家大院里,只有那条被,那个小床属于她。她连自己私有的一处空间都没有。
如今,春晓还是和房院中各个做事的姑娘妈妈们,挤在一个屋子里住。
唯有那颗心,是单独属于她的。她在里面,安放了太多寂寞与孤独,亦安放了太多凄苦和寒冷,今日此刻,春晓并不在乎又往那颗五味杂陈的心里,在添放一种痛苦进去。
她无处可去,更何况是在自己被玉簪划伤了脸,狼狈不堪的时候,春晓从来不是一个向别人示弱以博得同情的人。
但是,这个时候,她多想奔到制坯房中,扑倒在心爱的人的怀里,痛哭一场,将心中的万千委屈和苦闷倾倒而出。
而不是像现在,独自一个人承受着心中的万般纠结。
但,春晓又会那样去做。
自尊如她,是不会放下自己独守的,独剩下的那份坚强,将自己的脆弱撕裂了给人看,哪怕是自己最亲爱的人。
在春晓的心中,她是将柳永放在最重要位置的。那种位置,本该属于她的爹娘双亲,她的兄弟姐妹,然而,这些至亲之人,春晓一个都没有。
在她心中,柳永不仅占据了她激情澎湃的感情,而在春晓的内心深处,更是将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
是这个房院中,这个世上对她好,她也深深感念着的亲人。
然而,春晓又是那么的清醒,她亦明白,在这个世上,你爱的人,爱你的人,有时可以陪你疯陪你笑,陪你看那明月清风,走向天涯海角。
然而,有时候却不能陪着你,痛哭一场。
许多欲哭无泪的时刻,只有自己去品尝。容不得拉来你心爱的人陪你一起分享。
在这种自斟自饮中,或许你的那种痛,那种伤,好的更快。
春晓思忖着,暗自走到了房家后花园中的一个僻静之处。
这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只有树上偶尔传来的鸟雀展翅的声音陪着她。
春晓捂着自己划伤的脸,忍不住一阵阵悲从心中来。
她此时很想放开自己,痛快淋漓的大哭一场,但是,她没有。
她欲哭无泪,只是默默悲伤,低声抽泣。
天地之间好像只有她春晓一人这样,她的悲伤淹没了她自己。
而这一切,却被路过这里的重山看到了。
重山去唤二爷,恰好从这里路过。她听得那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重山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心想,这是谁在这里抽噎呢?声音悲切。
她循着声音去找,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三奶奶跟前的春晓。
重山知道,春晓在三奶奶跟前,日子并不好过。三奶奶的脾性,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喜爱用话语来伤人的人。春晓在她跟前,可想而知日子过的或许并不舒心。
随着三爷飞黄腾达,这三奶奶越发高调,难免那心性也更加张扬,想想春晓的日子,肯定是更加不好过的。
想到这里,重山心中难免一阵沉重。
沉重之余,她心中还有一丝庆幸。
她想起二奶奶对自己,一片真心。二奶奶待她像姐妹般,并没有主仆之间的那种颐指气使。二奶奶更没有又打又骂过自己。
假如自己跟随着的,也是像三奶奶那样的,自己岂不是也是像春晓一样,连个哭泣的地方都找不到?更是无人可诉?
想到此,重山不禁愈发觉得,眼前抽泣着的春晓楚楚可怜。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因为柳永盘亘中间,自己一度也在心中,或多或少对春晓产生过复杂的情绪。但如今,现在,重山只想去关心一下这个伤心的人。
她悄悄走近,轻轻拍了一下春晓的肩头。
春晓正在悲伤心头,见有人轻拍自己,冷不丁还是吓了一跳。她仰起头来,重山看到,那张泪水满面的脸。
看到是重山,春晓倒没有那么惊慌了。比起柳永,她不愿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悲伤和脆弱,而在好姐妹面前,她倒越容易坦露自己的心扉。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在这里哭泣?”重山关切的问道。
春晓刚才用耳边的头发,掩盖住了被三奶奶玉簪划破的伤痕。今见重山问,她便扬起头来,发丝滑落,那道醒目的伤痕便一览无遗。
重山看到,她惊呼着低声问:“姐姐,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