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任世间纷扰,迂回误会,我只由你支配。
——提线木偶
(一)梦
沈小凡死后,临渊每晚都做同样的梦。
他梦见沈小凡在一口大油锅里被烹煮,沈小凡不断地扑腾挣扎,油火四溅!他扭曲着一张脸,绝望地冲临渊伸出双臂,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惨叫,好像在祈求临渊拉他一把!
有时候梦境十分清晰,热辣地油温越过虚境,直直扑面而来。临渊不确定地狱是否存在,但他打赌沈小凡现在呆着的地方一定不是那么舒适。
“临渊,临渊……”沈小凡的声音从遥远的异界传来,朦胧哀怨。
“救我。”他幽幽地对临渊说,“你欠我的。”
梦境一转,临渊醒来。他回到了十六岁那年,与沈家人生活在一起。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单纯的以为自己是人类。
画面又一转,临渊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面前跪着一个苦苦哀求的中年男人。
“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不要……”
“你还在等什么!动手!”沈南山严厉的声音在临渊耳边响起。
“快点动手!一刀下去就结束了!”沈南山的妻子林玲催促道。
临渊的犹豫瞬间被他们瓦解,他举起刀子,没入中年男人的胸膛。男人的身体渐渐虚无,散作尘埃,长埋地下。
中年男人悲伤而又不解的看着他,死前的最后一眼,满满都是不甘心。
“为什么……”临渊听见中年男人最后向他发问。
似乎伤害男人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临渊。
……
“好孩子。”林玲把临渊抱在怀里,安慰道,“都结束了。”
……
“求求你!求求你!”年轻女人的眼神越过临渊,直接向他身后的那对夫妇投去哀告,“不要是他!求求你们!不要是他!”
临渊回头看看沈南山一眼,沈南山朝他点头示意。临渊手起刀落,结束了年轻女人的生命。
年轻女人临死前,不解地望着临渊,眼中充满悲伤和怜悯的泪水。她的身体消解为黑色的光尘,消散在空气中。
……
“不要杀我……不要……”无数数不清,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要杀我……”沈小凡坐在油锅里,哀哀地望着临渊。
……
夜还在继续,黎明永远不会到来。希望是空幻,梦境亦是真实。
人形木偶背朝着临渊坐着,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它身上的白色透明提线。
突然,它的脑袋一百八十度旋转过来,身体还保持着背朝着临渊的姿势,两只空洞的眼球滴溜溜乱转。它看着林渊,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
它在笑。
临渊想走近些,冷不防手腕一痛。他看见一根透明的丝线从自己的血肉里长出来,一根,两根……不断有丝线从他的骨头关节中间的血肉中长出。
他的身体再也由不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玩弄于股掌之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挣扎与反抗只会让身体痛苦。
于是,他不再挣扎。
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面大镜子。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立起脚尖,旋转跳跃,舞起芭蕾。
临渊从梦中梦陡然惊醒,身下汗湿一片。他重新铺了一条毯子在身下,盖好被子继续睡。
他不惧怕噩梦,他本身就是噩梦。
凌晨五点,临渊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
“沈临渊,你好!我是警探张大锤,沈小凡说过,他死后我可以找你。”对方在电话里交代的很清楚,临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他。
这个号码只有沈小凡知道,他把临渊的号码给了这位张警官,一定有他的用意。沈小凡会接警方的案子,临渊是知道的,伏魔人一般只有缺钱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但沈小凡不缺钱。
“你好,张警探。”临渊说。
简单客套几句后,张大锤把地址短信发给临渊,并再次为这个时间点打扰到临渊而深感抱歉。
临渊穿袜子时,发现自己的脚趾出现不同程度的摩擦损伤,就好像他在梦中真的跳过一场芭蕾。
(二)死去的画家
狐狸街345号,葫芦大厦。
临渊下了计程车,看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沈临渊?”男人掐灭手中的烟头,走过来。他事先没有见过临渊,只是凭感觉来辨认。毕竟这个点,也没有谁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