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现今所在神祗,位居南方活山群落,灵气丈地而起,金光万丈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吸引了无数有灵有识的生物聚集于此。宝地养人,人亦养地。钟灵毓秀之处,仙气滋养一方水土,惠及一派仙门。
复道回廊连接着分坐在各山落的四座天宫和九重宝殿,恢弘气派的建筑群,玻璃妆成,宝玉造就,处处玲珑剔透,苍茫中尽是祥瑞之芒。
临渊随着青荷一路走来,简直惊呆了。他一直以为蜀中祁门已经够奢侈了,原来真正的大金主藏在深山老林里。厉害!厉害!难怪祁伍伍一直不得空回家,要是住在这样的宝地中,他临渊也会玩得乐不思蜀。
临渊见着一处草地旁,有一琉璃雕塑而成的彩凤,栩栩如生,乍一看去,如真的一般,仿佛随时都能振翅起飞。
“祁门小公子,蜀中的宝贝难道比这少么?”引路的青荷打趣他。
临渊连连摇头,道:“比不得,比不得!贵地的东西都带着仙气,岂非世俗庸物可比得。就比如仙子姐姐你,清丽脱俗,不知比我家那一群母老虎可爱多少!”
青荷脸微微红,扭头笑言道:“你这样说祁门的十几位姑娘,小心被祁师姐听见了,又是一顿皮肉苦。”
“仙子姐姐,你修为如何?”临渊笑问青荷,“比之祁伍伍如何?”
“人宗分九品,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我是上二品。”青荷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虽同为昆仑弟子,但各宗修炼路数不同,品阶不互通。祁师姐是天宗玉座门下的关门大弟子,我不敢与之比较。”
“如果一定要分高下呢?”临渊讨好地凑近青荷,把一朵粉色小花戴在少女鬓角边,浅浅笑道,“我还指望仙子姐姐到时能护我一护?”
“这个……”青荷俏脸又红上一分,轻轻错开些二人间过于亲密的距离,答应道,“……我尽力而为。”
青荷引他至昆仑天宗处的云霄殿,向守门的天宗弟子说明一番后,便将临渊交给天宗弟子来带引。
“云霄殿是天宗重地,外门弟子不得擅入。不过你是客,也事先通传过,可以进去。祁门小公子,我就先告辞了。”青荷温柔地向临渊道别,甜甜的声音听得临渊的心酥酥麻麻的。
临渊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几眼那抹俏丽的绿色身影,随着天宗弟子缓缓凳了台阶。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一处星辰灿烂,金碧辉煌的殿门前。
那天宗弟子逶迤施礼,做出请让的手势。
“祁门小公子,请了。”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临渊讶异地问道。
“不了。没有天宗玉座和关门大弟子祁师姐的传召,普通的天宗弟子也不得入内。”
“里面宝贝那么多,你就不怕我偷了你们的东西?”临渊调戏面前的白衣少年弟子。
那白衣少年弟子微微笑道:“祁门小公子真会说笑。快些请吧,祁师姐已经等你好久了。”
早在大家认出祁门小公子之时,就已有昆仑弟子御剑先来一步,告知了天宗的祁师姐。临渊丢了绝仙剑,这一路是跟着青荷走来的,路上又是磨蹭又是观光的,耗了两个多时辰。
祁伍伍可是已经等了他好久。
临渊独自前一段时间,又过了几重门,穿过一道厚重的青铜大门,进到云霄殿深处,此处已是天光不入,也无半点人间烟火,只有一片寂静浩瀚的星海在幽深的黑暗中缓缓浮动。
临渊一下子难以适应这黑黢黢的环境,两眼发黑。待他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看见星海深处站着一白衣女子,看上去像是睡着一般。白衣女子周身莹莹有暖白色光芒,手中垂着一把彩虹七色拂尘,后背上背着一刀囊。寻常仙门弟子都是手执拂尘,看着老态龙钟的。偏偏面前这女子,将好好一把拂尘垂在手边,拿出压仙之姿,盛气凌人。
“五姐?”临渊吆喝了一嗓子。
那女子陡然睁开眼睛,看向临渊,仿佛要把他里里外外看个透。她睁眼的刹那,临渊差点以为她的眼睛会发光。
“不敢当。”白衣女子清冷的声音穿透临渊的心脏,直达他灵魂深处,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透。在她面前,临渊觉得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似的,全被这女人看了去。
他记得东青说过,祁门的第五女修为不一般,当初恐怕就是看出了东青化成的老道用意非凡,所以曾阻挠过祁夫人用东青的法子安胎养子。
祁伍伍一点都没看错,东青给祁夫人的药方不是寻常药,是为了配合招魄阵法的魂养之术,用来安抚真正的祁明乾的魂,使其让出主位,老老实实当魔君六魄的魂器。真正的祁明乾是死胎,注定流于母腹,七魂六魄早就松松散散,不堪一击。但东青在他还未死透之前,借用他的身体做成了魂器。
这一点,只怕是仙门中的行家,昆仑天宗的大弟子祁伍伍早就看了个透。昆仑天宗的祖师爷楚落,便是复原上古遗失秘术落魂阵的个中翘楚。他留下的卷帙,浩浩荡荡,都是关于招魂养魄,以及用魂魄落成阵法的秘术,有的是已经完善过的,有的尚待完善。
当今若说有谁能看透东青用的那些障眼法之下的小九九,非昆仑天宗莫属。只是这昆仑天宗行事做派,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祁伍伍放弃追究东青借祁门之子养魄之责,还真不好说。
临渊这次好巧不巧的到了这里,也有心会一会祁门第五女。
“有何不敢当?”临渊知道她已看穿自己,但他赌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清楚。”祁伍伍的回答简单有力,把问题又推回给临渊。
临渊摸摸鼻头,还真是触了一鼻子灰。
“目前为止,你还没有伤害我家人,我且容你。”祁伍伍始终保持着冷冷清清的调子,“若是你敢妄为,管你有几个魄,统统给你散去,让你的魂即使回来了,也无处安放。”
只见几道眼花缭乱的光闪过,一把明晃晃的刀贴在临渊脖颈上,他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东青在祁明乾身上干的那点事,敢情这祁伍伍一直都知道,她却一直在暗中观察,不动声色,心思藏的够深啊!
小姑娘,够阴险!临渊暗暗赞美道,我欣赏你!
临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还在远处的白衣女子,两人的实力一对比,便知他为泥,她为云。
他完全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还是在祁伍伍没有出招,只出刀的情况下。
这刀……好啊,比绝仙剑有灵性,刀灵性格也好,多会体贴主人心情呐!祁伍伍威胁他的时候,刀灵就立刻人刀合一的,眼巴巴地配合着主人的语气,在临渊脖子上下来回晃悠。
临渊摆手认输,祁伍伍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才结出一个召唤封印将刀唤回刀囊。
祁伍伍结印的手势让临渊不禁眼睛一亮,他忙追问:“昆仑仙门皆是剑宗,为何你使的是刀?你师父是谁?”
祁伍伍鄙夷地扫了住在祁明乾身体里的六魄一眼,道:“我师父是天宗玉座,举世皆知。”
临渊不死心,又问道:“你师父用的是不是刀?那刀的名字是不是叫织素?”
“是又如何?”祁伍伍有些不耐烦,“跟你有半钱关系?”
“听闻天宗玉座闭关已有百年不曾出,一切事宜都是门下弟子在处理,就连其他几宗的现今玉座也不曾得见天宗玉座的真颜容。我对这位玉座……心生好奇?”
“呵呵!”祁伍伍干笑两声,道,“快些滚,小心我收拾你!”
“我不滚。”临渊就地坐下,赖着不走。他对朗格的记忆消化的一知半解,很需要有人帮他理解一下。
“你走不走!”祁伍伍皱眉。
“你若动手,我就告诉我们的娘亲!”临渊明目张胆地威胁祁伍伍。
“那是我娘亲,跟你这孤魂野鬼有什么关系?”祁伍伍呛他。
临渊嘿嘿一笑,指指自己的身体,道:“跟我没关系,但跟祁明乾有关系啊!”
祁伍伍原地暴走,再次拔刀,恨恨道:“你,滚出去!”
临渊往后一躺,满地打滚,尖声叫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杀人了!祁伍伍要杀人了!爹娘,快来救救孩儿,祁门绝后了哇!”
祁伍伍不过才三十几年的道行,哪里敌得过临渊这种橡皮脸。论武力,祁伍伍吊打现在的临渊。论不要脸,临渊能用吐沫星子把这小姑娘淹死。
祁伍伍果然不敌他,只见她长叹一声,负手而立,闭目调整气息,不与临渊一般见识。
临渊在地上滚了会儿,抬头望见漫天星海,渐渐起了瞌睡,还真就睡了过去,睡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身边站着个人影在看他。临渊想睁开眼确认这熟悉的狐狸骚是否就是他心中所猜的那个人,但睡意深重,眼皮子怎么都不愿意抬起来。
那久违的目光,温柔注视着临渊,带着浅浅的忧伤。
祁伍伍恭敬地站在天宗玉座身侧,手中捧着一卷蒙尘古卷册,她见玉座望得出神,也不敢擅自发问。
“既为红颜怒,何怜故人情。”
良久,天宗玉座叹息一声,又神秘消失,留下满腹疑问的祁伍伍,原地凌乱。
临渊睡饱后睁眼,正对上那张与祁明乾有几分神似的祁伍伍的脸。祁伍伍把书扔在他身上,砸出一大圈灰尘。
“拿了东西快走!”祁伍伍下了逐客令。
临渊捧起那灰尘满满的古卷册,翻了几页,上面全是上古神族的文字符号,他一个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临渊指着封面上的文字,真诚地向祁伍伍请教。
祁伍伍尴尬地抚摸着拂尘的柄,她其实也不认得,但也不愿意在一个无名野魄面前承认自己知识的贫乏,干脆揪住临渊直接把他丢出云霄殿之外。
出了云霄殿,外面的天已经全暗下来,星月明朗。
临渊无趣地踩着阶梯往下蹦跶,蓦地看见前面有个人影,是青荷。她在等他,怀里除了她自己的佩剑,还抱着一把绝仙剑。
青荷等了有些时候,靠着浮雕护栏睡着了。临渊在她旁边的阶梯悄悄坐下,托腮发呆,月下美人怀中剑,看起来还真是赏心悦目。
美人转醒的时候,发现临渊在盯着自己看,脸上又是微微红。
“这是人宗弟子在你坠落之地附近找来的,我想这是你的,就送来了。”青荷把剑还给临渊,“这就是枫先贤前辈送你的那把绝仙剑?听说是天宗师祖楚落玉座曾将佩戴过的仙剑,此剑一定很厉害吧!”
临渊点头,是啊,就是这把欺主的贱剑!天下第一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