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来去如风的寒破甜蜜地端着一个脸盆大小的汤锅，出现在祁月昭面前。祁月昭点点头，赞许道：“还是你最了解我！”

“明月这几日辛苦了！”寒破笑眯眯地看着小师妹大口吞面，两个腮帮都塞得鼓鼓的，还能口齿伶俐地和他说话。

“寒破！”祁月昭瞪着逐剑谷谷主，“你这样盯着我，我会很没胃口！”

逐剑谷谷主腼腆地低下头，前几天还一口一个师兄娇滴滴地喊他，今儿怎么这样子……

一名弟子找到寒破，将这几日的情况大致汇报一遍，逐剑谷谷主听到后神色严肃起来，眉头紧锁。

仙门中响应南巫世家屠龙之约的，数量远远超出寒破的预估。实在是欺人太甚！

祁月昭咬断最后一口面，突然也没心情吃了。其实那一锅汤面早就被她捞的七七八八，现在只剩下些边角料。

“如果他们要求，你真的会屠龙？”祁月昭问寒破。

逐剑谷谷主疲倦地揉捏了一下太阳穴，这几日不断有各方给他施加压力，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不是催促他尽快屠龙，以绝后患，就是劝说他赶紧把黑龙交给更有实力的家族门派来处理，比如南巫家。这些人都是各怀鬼胎，心思不纯。他每日唯一能使他放松心情的就是来水牢这边，在外面陪陪明月。

明月熬龙成功，他一时间竟然不知是该喜该忧。

“寒破，我在问你话！”祁月昭见他犹豫，心中有些不快。

“如果是必要的，”寒破扭过头不去看明月，“我会的。”

“你好……”祁月昭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明月，封印破出那一日，死伤无数，你不是没见过。不屠龙，也无法给谷中弟子一个交代。”寒破道。

“胡说八道！黑龙一出海就被逮住了，哪来的功夫伤人！伤人的是那些战魂与恶灵！就算黑龙的龙魂抵御不过暗黑灵魂的侵蚀，已不纯净，但它又何曾伤人！”祁月昭揪住寒破的衣襟，怒道，“你忘记师父临终前说过什么了！那封印封的不是黑龙，是战魂与恶灵！封印无端起破，你不觉得奇怪么！阵眼龙魂一出，又立刻引天下人来屠！若非有人算计，这般局面如何会出现！更何况逐剑谷是在坟场上立足的，若不是黑龙压阵，早就没有逐剑谷！早就没有苍楠城！”

祁月昭的一席话堵得寒破竟无言以对。

苍楠城原是一片荒凉的古战场，临海而立，乱剑白骨，绵延千里，连海水都被染成腥臭的黑红色。此处怨念太重，不适宜建居，是无人问津之地。寒氏先祖在母国战败后，不肯屈身侍奉异主，举族率领残部流落于此。彼时骊山龙族虽已居末世，但尚有一息可缓。骊山龙族钦佩寒氏先祖的勇气与操守，献出龙王之子，以活龙生魂祭阵，用纯洁的龙魂净化亘古不息的幽怨，终于压制住百万不得安息的战魂与恶灵，使荒凉之地重现生机。

现今的苍楠城，建在皑皑白骨之上。寒氏先祖恐防有变，成立逐剑谷，守护伏魔封印。

双方曾有约定，倘若他日龙族式微，请寒氏一族务必保封印中的龙子一命。龙族于寒氏有此大恩，如今合该报恩。然而千年前的恩情，承到今人，已是薄恩。关于苍楠城的建城秘密，只在逐剑谷历代谷主中代代相传。

这段黑暗的历史，被遗忘在苍楠城的繁华深处，无人知晓。

骊山龙族在久远的年代以前，归属魔族麾下。与龙族有关联，就是与魔族有染。公开保护魔龙就是与天下仙门正道作对。在现下世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光是这段黑历史，就足以使天下仙门对逐剑谷群起而攻之。

“你惧怕天下人，惧怕南巫，你就不怕天谴么！”祁月昭冷冷道，“别忘了你们寒姓一族与骊山龙族是歃血为盟过的！若背此誓，必受反噬。”

“我……记得！”寒破艰难地回答道，“可我是谷主，身上背负着一万弟子的身家性命，不可与天下为敌！”

祁月昭狠狠把寒破搡到一边，径直走回水牢。有她在，谁都别想动黑龙一下！

“站住。”寒破命令明月。

几名弟子立刻现身于此，挡在祁月昭面前，阻止她再进去水牢。

“寒破！你什么意思！”祁月昭怒声道。

“明月，你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要再参与，好生休息，直到事情结束。”寒破错开目光，不去与明月直接对视。

祁月昭站在那里，带着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他。

“早知你如此懦弱，当初我就不该把谷主之位让与你，寒了师父的心。”祁月昭不再暴躁愤怒，冷静得可怕。

祁月昭没有挣扎，平静地接受了被软禁的事实。

可他，再没有勇气去看祁月昭。他让她失望了。

寒破紧闭双目，良久，他唤来几名弟子，吩咐道：“看好明月，这几日不许她再近水牢半步。”

“另外……”寒破心中终是不忍，又道，“这几日给水牢送几桶生肉，临死前，就让它吃顿饱饭，做个饱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