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清晨，黑龙起先还想在垂死之际挣扎一番，不想刚支起身子没动弹两下，就筋骨疲软，倒在了祁月昭脚边。

祁月昭苍白着一张小脸，有气无力地干笑两声。熬不死你丫的！

召唤而来的魔灵尚在她体内，只是一时被召唤者压制不得出。祁月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脚踢踹软趴趴的黑龙，看它还活着没。

黑龙鼻子里传了声闷气，接着又哼哧一声，表示不服。

祁月昭勉强又召唤出魔灵。

临渊睁开眼，重新在祁月昭身体中复苏意识。黑龙惧怕地看着临渊，不断往后墙根缩去。

“乖乖龙，不怕不怕！”临渊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无比。

黑龙呜呜着闭上眼睛，表情甚是绝望。

临渊轻轻抚摸着黑龙微微发抖的身体，一心二用，口中轻轻哼唱着古老歌谣的同时，心中催动尘尽决以太虚忘情之境安抚龙魂。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临渊一边哼唱，一边召唤妖魔。

不多时，一条奇奇怪怪的蛇，拇指粗细，通体白鳞，首尾都长着艳红的蛇头，约莫有十二寸长，火急火燎地向临渊游来。

黑龙挣扎向那蛇咆哮一声，欲斥退那蛇。

寻常蛇见龙，皆是惧怕，俯首臣服，不敢造次。这两头蛇却不怕黑龙，见黑龙对它吼，也吐着信子嘶嘶吼叫回去。

临渊伸手接引小蛇，小蛇乖巧地绕上少女的手。

“可还认得我？”临渊摸摸小蛇的脑袋。

小蛇也亲昵地蹭着祁月昭的脸颊，它认主不分身体，只认魂与魄。

“既听从我召唤而来，”临渊道，“从今往后我命你守护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亡你亡，她生你生。她为契主，你为契媒，束缚黑龙，听其召唤。”

小蛇点点头，再次用头轻蹭一下临渊，人立着站直身体，朝着临渊缓缓一拜，了却前恩。

临渊先在黑龙心脏处，用利刃割开一个小血口。然后他摸摸小蛇，坦露出自己洁净的胸膛，露出心口的位置，任小蛇张口咬去。

两头小蛇，一头咬住祁月昭的身体，一头衔着黑龙的身体。

此蛇名为两生蛇，又叫契约龙，是远古魔族驯养出来的独特品种，专为束缚不服管教的异兽而生。经两生蛇而与契主定下血誓的异兽，无论其此前有多凶猛难驯，此后都得乖乖得听从主人的命令。两生蛇所建立起来的不仅仅是人与兽的血脉联系，更是一种灵魂的联系。古魔族兴盛时，曾以此法驯养了一批异兽大军。后来神魔大战中，两生蛇为神族所俘获。神族破解了两生蛇的契约秘术，逆转契约转而束缚契约主，使役契约魔服从自己，在战争中屠杀魔族。

契约兽曾是古魔族的利刃，现在这把利刃挥向了古魔族自身。古魔族驯兽乃是上古传统，已成风俗，十分之九的魔族都在驯养异兽。

古魔族知道大祸将至，凡是自己契媒（两生蛇）被神族擒获的魔纷纷自杀，宁死不愿为神族驱使，临死前他们解放契约兽，放其自由，但大部分异兽与契约主羁绊至深，不愿独活，与主人一同死去。那场神魔大战惨烈悲壮异常，从未有如此多的魔未战先死，异兽的巨大尸体横亘整个魔族大营，如山岭起伏，绵延不绝。

所幸神族始终研究不出两生蛇的驯养方法，手中掌控的这批两生蛇被他们玩死后，也就没下文了。古魔族经此大劫，下令坑屠两生蛇幼崽，再不饲养两生蛇。

两生蛇就此灭种。

临渊召唤出来的两生蛇是他前世还为少年时偶然拾捡到的一个蛇蛋，当时他以为是鸟蛋，就天天捂在胸口，幻想孵出一只雄鹰出来。雄鹰没见到，倒是破壳而出一小怪蛇，临渊失望之余，还是养着了。直到他为魔君很久之后，才在魔族古籍中访得这小怪蛇的身世，从此更加珍惜养着。只是不曾想，临渊还打算好怎么用这小宠物，自己就先应劫死翘翘，小蛇也不知去向。后来临渊重见天日，这小蛇也时不时蹿出来寻找临渊。

当祁月昭的心头血流入黑龙体内时，黑龙呜呜哀嚎起来，凄惨无比。龙性桀骜，不服驯养。此时它受此大辱，差点没气晕过去。

随着人龙体液交换的深入，黑龙气死几回，又气活几回，最终只默默无语两行泪，哀怨地瞪着面前的少女。它既摆脱不得此处阵法，单挑又总是莫名吃亏，一股幽怨郁结于腹中，最后只长长出了一串龙屁。

祁月昭恢复自我意识的时候，对之前发生的一切朦胧有些印象，待她看清心口凉凉处趴着的竟是一条小怪蛇，尖声怪叫着扯掉小蛇，一把扔在黑龙身上，一路乱蹦，跳出了水牢门。临逃前，她仍不忘记驱动血丝网重新把黑龙捆起来。

她最怕蛇！

逐剑谷谷主寒破端着一碗海鲜面，守在水牢的出口处，正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迎面与狂躁奔出的祁月昭撞个满怀，一碗面被撞飞出去。只见谷主寒破变换身形，几兜几转，又把半空中洒落的面兜回碗中，竟是一滴汤汁不曾漏下。

祁月昭顿时被这熟悉的高汤勾去了魂魄，接过寒破手中的面，“呼哧呼哧”狼吞虎咽起来。

算来，她已有十来天没有进食。饿死了！饿死了！太好吃了！太好吃了！香死了！香死了！

逐剑谷谷主脸红红的站在一旁，羞羞道：“明月，那……那是我吃过的……”

祁月昭玉手一挥，道：“再去给我盛一碗，多加鲍鱼多加虾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