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完最后一句,朱颜擡头问李掌柜:“不知掌柜可知道,这刘福素日与何人有往来,尤其是女子?”
沈渡不由偏头去看,见她这册子以牛皮为封,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已经用了大半。
李掌柜一怔,皱眉细细思索起来,半晌无奈地摇头:“沈夫人这话倒是问倒在下了,咱们钱庄素来只往来黄白之物,客人的往来交际却是一概不知。何况咱们钱庄位处京城,阔绰的富绅官眷不知几何,对一个小小的刘福,自然没有那般上心。”
朱颜自怀中掏出本巴掌大小的册子,借来只雀头笔,将关于刘福的信息尽数摘录下来。
“不过,他既在碧江金坊定做了金饰,许是送人之用。大阁领和夫人何不到那裏,一探究竟?”
“这个刘福祖上有些基业,可他惯是个用钱不出力的主儿,那点基业早就败光了,隔三岔五就来这裏借钱,没得还就拿一些玉器桌椅什麽的抵,故而我有印象,我也不知道他怎得突然财神进门,得了这许多钱。”
朱颜闻言与沈渡对视一眼,她将牛皮册塞回怀裏:“夫君,时辰尚早,不如咱们这会走一趟吧?”
李掌柜摇头,不敢擡头直视沈渡:
她对这“夫君”二字叫得极为顺口,唇边笑意清浅,小鹿般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仿佛真只是个温良无害的小娘子。
“这个刘福以前经常在你这儿存钱?”
沈渡仿佛也已习惯了,轻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走去。
按照仵作推算,死亡时间能对得上。
“小的恭送沈大阁领,恭送沈夫人!”
现在是圣历二年,存下那笔钱后刘福失蹤,至今五年。
终于送走这两尊大佛,李掌柜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看了一眼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稀罕道:“真是怪事,原以为像沈大人这般冷血无情的人怕是要孤独终老,没想到和这朱六娘子竟如此夫妻和睦。”
沈渡和朱颜早就看到了薄册上记载的信息,飞圣九年八月初七,刘福来存了六千两白银。
李夫人见两人并未走远,吓得掩住李掌柜的口,向他使了个眼色:“你不要命了,敢妄议大阁领。要是被他听见,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客人名叫刘福,住在丰乐坊螺口巷,五年前在这儿存了一笔银子,还托我在碧江金坊定了一批金饰,可后来便没出现,那批金饰是交了定金的,也不知他拿回去没有。”
李掌柜只是一时口快,此时也有些后怕,见沈渡和朱颜已走到门口,嘀咕道:“该是没有听到吧……”
沈渡敛眸,看向朱颜手裏的薄册,皱眉。
出了钱庄的大门,朱颜才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十六岁的少女,仿若就该是这般美好。
常年在外稽查办案之人,早练就一身耳聪目明的本领。李氏夫妻二人的窃窃私语,连她都听见了,何况“明察秋毫”的沈渡?
鹅黄抹胸糯裙,衬得肌肤甚雪,身形曼妙,李夫人手巧,还替她新挽了双燕髻,露出白皙粉颈,若有若无的淡香沁入鼻端。
见沈渡的脸色黑如锅底,想必心裏不大痛快,朱颜玩笑道:“哎呀,李掌柜真是快言快语,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沈大阁领,大半还是孤独终老的多!”
朱颜心中一喜,比沈渡抢先一步过去,沈渡站其身后,低头看她换好的新衣。
天下女子怎会有人能忍受这麽冷情无常之人?何况一个不慎就要人头落地,便是跑到庵裏做比丘尼,也比嫁给白阎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