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道:“主席的女儿也不姓毛!姓什么就是个符号,有什么大不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老太太不得不干预,“常胜,她是你女儿,不跟你姓跟谁姓?”
“那跟谁姓?跟天王老子姓?”老太太也觉得儿子胡闹。可她知道常胜有多固执。他是一家之主。
“什么意思?!”美心激动。如假包换的女儿,姓都改了?滑天下之大稽。
“跟美心姓,姓刘。”掷地有声。
常胜抬起头,“老五别跟我姓。”
美心气极,“好,跟我姓就跟我姓!这个家也得有个人跟我一条心!”
“外头都乱叫,总不能老叫大头。”
就这么定。事不宜迟,美心赌气,随口一说:“刘小玲,老五就叫刘小玲!”家欢问:“妈,老五叫刘小玲,那还算不算我妹?我不想再当家里最小的,刘小玲要是我妹,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我不取。”常胜不看她。
美心搂脸给家欢一巴掌,“她是你妹,是你亲妹!记住了吧!”
饭吃得差不多,美心才说话。对常胜,“老五叫什么?”
家文、家艺被发狂的妈妈震撼。都不敢动,不敢说话。
这晚吃饭,美心下定决心,当着老太太的面,让常胜给老五取个名字。他如果不去,就她取。
家欢没哭。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嘴贱剥磕土语:嘴巴贱!”
生完好几个月老五都没名字。家里人都叫她老五。外头有人提起她,就叫她大头。有次美心听到,十分委屈,回来跟老太太说:“老五头哪里大?根本就不大。”说着说着就哭了。美心同情老五,她觉得老五跟她一样惨,都是游离于主流的人。
家欢求救,对常胜,“爸——你看妈——”
老太太认为是无稽之谈。可常胜哪里听得进去。
“看书去!”常胜这门火山终于爆发。几个女儿连忙跑开了。
他更不喜欢这个女儿了。他始终认为老五出世时被产钳夹得有点脑子不好。还有证据:老五后脑勺瘪了一块。
家里气氛不好。市里组织宣传队去肥西、六安寿县等地参加“斗、批、改”。时间不长,但不失为一个“透气”的机会。美心报名,居然被征用了。她去肥西,正好可以看看女儿。回来跟老太太说。老太太有些不高兴。
常胜不耐烦,“算了算了,我不抱了,跟我不亲。”
“老五还小,还没戒奶呢。”老太太在择豆芽。
美心又气得要哭。老太太打圆场,对常胜,“属鸡好,顾家,来来来,爸爸抱抱老女儿土语:小女儿。”说着,她把老五抱起,往常胜怀里送。也奇怪,抓周的时候还笑盈盈地,一递到常胜怀里。老五瞬间大哭。老太太接过去,又不哭了。再试,还是一样。
“也该借了。”美心道,“正好就在肥西,离得近,我就去看看家丽,她一个人在乡下也不知道怎么样。”
常胜气得吹胡子,“属鸡的,可不就下蛋!又是个光吃不干的!”
老太太道:“又不是没待过,人家都赶着回城,顾家,你倒好,往乡下跑。”美心说也没几天。
对老五,老太太也一碗水端平。满月这天,多做几个菜,首先是犒劳美心,再就是给老五办个抓周。常胜勉强参加,但精神不太集中。老太太把老五抱来了。床上放着连环画,毛笔,镜子,鹌鹑蛋须须茬茬的各种东西。孩子放上去。老五想都不想,伸手抓了个鹌鹑蛋。
常胜回来,问他的意见。他不反对。这些日子他正在争取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去安徽劳动大学学习。他想提高皮毛制作水平。全市首批学员七零年十月就能去合肥。只是,大老汤也在为弟弟汤三争。
老五出生了,没散红鸡蛋。常胜似乎存心把老五藏起来。美心十分伤心。为安慰媳妇,生产十二天,她帮美心准备了一套“奶糖礼”。这原本是娘家备的。可美心娘家远,老太太代劳。给了红糖、馓子、鸡蛋、老母鸡,还为老五准备了一整套童衣、童帽、童鞋。
常胜没什么胜算。
老五头大的谈资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还没取名字,都叫她大头大头。家艺看了看老五,觉得长得还不如自己,放心了些家欢倒高兴,有了老五,在这家里,她就不是最小的那个,升级了,正式做姐姐。在她眼里,姐姐对妹妹,是具有统治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