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她知晓共梦真相,那时只会比如今更难以接受,更无法原谅他。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的。
今夜坦白这一切,她会恼他,会不愿再见他,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给她一段从开始就埋下谎言的感情。
她是玉山上骄阳,直白又热烈,他舍不得再欺骗她。
景珣睁开眼,环视着墙壁上她的画像,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每一次都是她勇敢先走近。
这一次,他要走到她面前,祈求她的原宥。
……
翌日上午,庾昭月昏昏沉沉睁开眼,察觉到刺眼的光亮,立马拉起薄毯盖住脸。
闻着熟悉的熏香,沉重胀痛的脑袋渐渐回神,昨夜的记忆都回来了。
玄度就是景珣,过去四年不止她在梦他,他亦在梦她!
若不是亲身经历,她怕是要嗤之以鼻,怎么会有两个毫不相识的人一起做梦呢?
庾昭月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
你事事如意长到十二岁,一朝见识人间险恶,人生坠入谷底时,遇到一个美貌精怪,他虽口不能言,却默默陪伴你走过荆棘。
当你察觉到自己平生第一次心动,心心念念为他刻玉佩,准备告诉他你的闺名,邀请他和你结梦桃源。
结果他却与你现实避之不及的杀神是同一人,更荒谬的是他还知晓梦里的一切!
你以为是一个人的奇妙仙梦,然而却是两个人的荒唐共梦!
庾昭月一想到在梦中说过的荒唐言,做过的荒唐事,景珣全然知晓,羞耻感便从四肢百骸涌入,径直朝头顶汇集。
她呜呼一声,双手捂住脸颊,只觉脸被蒸的滚烫,烤梨都不用开火了。
啊啊啊!
她烦闷的抱着薄毯打滚,脑中忽然闪现襄王府回廊那个梦,后知后觉根本不是什么心障,就是景珣那厮入梦了!
“……那你为何要躲我?”
微凉的声线回响在耳边,她杏眸蓦地睁圆,原来那时他便知道梦里人是她,而自己却……
她气得捶床,当时怎么就傻愣愣以为是心障呢!
沉默片刻,她勉强抑制住那股羞恼,脑中冒出另一个疑问。
不算昨晚的宴饮,他们此前只见过三面,做梦的事情她连家人都未透露。
那他是如何生疑,又是如何猜到的?
这时候珠帘响动,暮春进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庾昭月。
她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挤出去,拍了拍脸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暮春甚少见到自家小娘子蔫蔫的,心口有些难受,柔声说道:“七娘,刚才门房收到南康公主的帖子,她下午带郑小郎君来做客。浴室备好了,您先去沐浴解解乏?”
庾昭月进了浴室,舒舒服服泡了热水澡,泡完澡躺在藤椅上,暮春拿热鸡蛋帮她敷眼睛,接着凃花露保养肌肤。
一通保养下来,庾昭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蛋嫩滑如刚剥壳的鸡蛋,眼睛似琥珀黝黑透亮。
她缓缓弯起唇角。
望着镜中的笑脸,庾昭月满意点点头,这才像她。
她是长安庾氏的女郎,阿爷和阿娘将她娇养至十六岁,她怎么能因为一个骗子轻易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