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自觉平日待这朝上众臣不薄,可大事当前,他们哪怕极力掩饰,也还是把个人的算计都写在了脸上。他心中涌起一阵阵的失望,从前华年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这些朝臣都曾死心塌地的效忠于他,事情到底是怎么成了如此境地的?
景帝那双浑浊的眼,环顾四周,最后在远处的魏兴为身上停了下来。
魏兴为曾任左相,在华年走后的这么多年来,是他协助自己掌朝中事务。可他竟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杀他还是不杀他,景帝在心中盘桓了许久。
私兵本是必杀之罪。
可他老了,开始心慈手软,下不了那般决心。
魏兴为是华年选的左相,那时的他们都那般意气风发,华年看中他身上才华,说即便她不在,左相也可助自己安邦。
那时景帝以为华年那句不在,不过是随意的一句话。可想来,许是她早就知晓自己身子状况,所以早早为自己做了打算。
他终没有杀魏兴为,究其最深,也是因为如此。
华年走了,从前他们三人日日共事,不知辛劳的日子早就不见了。若魏兴为也没有了,他要到哪儿去回忆那些过往?
王军之事,景帝未立刻做定夺,他声音实在沉痛,“今日就且散了吧。”
众人知东方煜是景帝最为看重的皇子,再加上最为重视的王军,眼下不可仓促定夺。但定是会召各个部门一一商讨,众人不敢怠慢,见朝会散开,忙打算各自去仔细思考应对之法,以备天子随时召见之用。
魏兴为也随着众人向外,就见孟大监走了过来,对他道:“魏大人,皇上请您去御书房详谈。”
魏兴为顿了脚步,望向那天子的高位,难道景帝知晓了什么?
他心中警惕,但面上不显,躬着身子跟孟大监一路往御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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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香气混着药气缠得人睁不开眼。
“陛下,魏大人到了。”孟大监把人引了进来,便退了出去。
“参见陛下。”魏兴为躬身作揖。
“起来吧,”景帝声音有倦怠,魏兴为站起身,却没有抬头。他还拿不准眼下到底是何状况,断不会先发,只静静地等待这浑浊的空气散开,看到隐在这浑浊中的真相,然后伺机而动。
“兴为,”景帝缓缓开口,“我们最后一次下棋是什么时候?”
魏兴为万没想到,景帝竟然说的是此事,他抬起头,仔细回想。应该就是这间御书房,崔皇后说让自己和景帝对弈,她还说不要藏着,输赢各凭本事。
那话就是说给他的,因为年轻的皇后总觉得他在藏拙,所以才会次次输给景帝。
他那时便有了会伪装的本事?明明就是个臭棋篓子,却还让皇后觉得自己下得一手好棋。回忆过往,魏兴为露出少见的笑意,“应是陛下刚登基不久,我提出了兴办学堂书院的建议,陛下觉着不可行。皇后说让我们下一局棋,谁胜了便听谁的。”
“朕记得,那天你输了。”
“但陛下还是同意了。”魏兴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