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 他生气好像是认真的。 有点心烦,感觉哄不好了。 要被折磨疯了,想哭。 ——周公子备忘录 十二月中旬,冬至节。 下雪了。 四面随处可见不被消磨的白色痕迹,树上、地上、车顶…… 那儿哪儿,都是白色的。 今年的圣诞节这天,正好是周六。 圣诞节前的平安夜晚上,陈年和周淮余约好了一起回家。 晚自习下课,陈年还在跟数学试卷最后的那道导数题继续耗着,全然忘却了和周淮余先前的约定。 写完第二小题,她有些疲倦地伸了个懒腰。 环顾教室,人基本上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看一眼手表,已经放学七分钟了。 目光呆滞地看了前方几秒,才缓缓地开始收拾书桌。 这一段时间来,陈年几乎是变了个人。 也不光是陈年,包括很多高三的同学,都像是变了样,生活中或多或少是把学习这档事放在了前几位的。 陈年装笔进书包的时候,在课桌里面摸到了个体积较大的东西。 她疑惑的拿出来看,是中午花小心思在上面做了画的苹果,用来送给周淮余的。 ——送给周淮余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陈年呼吸猛地一窒。 她忘记了。 忘了和周淮余约好一起回家了。 难怪她还纳闷,今儿怎么许汶都没等着自己。 入了冬之后,陈年就强烈拒绝周淮余再每天晚上都送她回家了。 这么冷的天,她可不舍得他大晚上还要在大街上冻着。 于是两个人基本上变成了除了在学校的偶遇之外只能周末才能腻在一起的模式。 周淮余很不爽。 陈年却觉得很好,毕竟距离产生美。 不再多想,陈年抱着书包关灯关门,就往外冲。 室内外的温差也不小,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周淮余就站在半圆围栏的地方,穿着宝蓝色的短款羽绒服,双手撑栏杆,背向着自己的方向。 就只是一个背影,在几乎已经没了人的教学楼里显得寂寞极了。 灯光很暗,陈年酸了鼻翼。 她摘了围巾,几步小跑过去到他身边,钻进他双手和栏杆间的空隙里,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 “对不起,小鱼鱼,让你等久了。”陈年给他套上围巾。 周淮余垂眸看她,面上表情没有不快。大约是吹久了风,他吸了吸鼻子,“做完事情了?” 陈年点头,伸手去抱他的腰,“你怎么不进来找我?” 周淮余嘴角微上扬,“想试试以前你等我时候的心情。” “不一样吧。”陈年歪头看他,“我以前等你的时候,等很久都觉得很幸福。” “每一秒的时间都觉得泡在蜜糖里。” 周淮余凑近她,“吃糖了吗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 陈年笑起来,他又接着说:“我现在也是这种感觉。” 哎? “你没有生气吗?”陈年吃惊问,“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是我的荣幸。”他声音很低,像在说情话。 陈年感觉热气上升,脸红难止。 “你还说我。”她小声反抗,“你才是,现在变得这么花言巧语。” “自己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外边儿勾搭什么漂亮小妹妹了?” 周淮余大方承认,“是啊。” 陈年在后掐了他的腰一下,隔着厚羽绒,力道很轻,像被猫挠了一下的感觉。 周淮余才又笑着说:“这不是怀里还抱着一个吗?” “还挺漂亮的。” “你觉得呢?”他问。 陈年笑着踮起脚,在他下巴处咬了一口,语气得意,“那是当然。” 周淮余失笑。 两人下楼。 陈年暗搓搓地从包里掏出苹果,正放在手心里,献宝似的双手递给周淮余。 周淮余愣了下,“给我苹果干什么?” “今晚不是平安夜吗?”陈年笑嘻嘻地解释,“以前看班里的小女生在这天晚上准备小苹果送给喜欢的男生,我现在终于也可以送啦。” 看她乖巧的样子,周淮余心里被填得满当当的,他伸手接过,“这是什么习俗吗?” “也不算啦。”陈年摆摆手,“你知道中国人都比较迷信,苹果的苹不是谐音平安的平吗?所以大家在这天晚上送出苹果,祝福对方平安的意思。” 周淮余了然地点了点头,再去看上面的画,有点不太懂。 陈年来劲儿地解释,“看那个短发的姑娘,就是我画的我自己,像不像像不像?” 周淮余两相对照,“还挺像。” “那我呢?我在哪儿?” “不在这呢吗?”陈年笑着指画中姑娘怀里抱着的有尾巴的东西,“鱼啊,小鱼鱼。” 她张牙舞爪地抱着周淮余,“这就是这幅画的寓意了,抱紧我的小鱼鱼。” “是不是很棒?”她接着问。 周淮余:“……” “很棒。” —— 圣诞节这天。 “陈年呢?”周淮余在食堂逮住沈骁阳就问,“她请假了?”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周淮余本来发短信给陈年,问问她晚上想去吃什么,结果短信没收到回复,换打电话,电话也关机。 沈骁阳在排着队,“一上午没来,应该请假了吧?” “什么叫应该?”周淮余有些怒了,“是请了还是没请?” 沈骁阳被他一下子的变化震得不轻,许汶从沈骁阳后边儿探出头,“周学长。” “昨晚上年年让我帮她请假了。” 周淮余神情淡漠,问许汶:“她怎么了?” 许汶吓得往沈骁阳身后躲了躲,“她也不告诉我,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做。” “谢谢。”周淮余僵硬地说完,朝沈骁阳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我的妈啊…”许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阳阳,还是你最温柔了。” 沈骁阳也想为周淮余辩解,可话到嘴边,“对啊,你看是不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长得帅的人脾气一般坏得很。”他补充。 许汶条件性地问:“那你呢?” 沈骁阳朝她挑眉笑,“我当然是例外。” 许汶:“?” “吹吧你就。” 一直到下午放学,周淮余也没能联系上陈年,他心慌得不行,又带着气。 有事做可以,别弄得没办法联系啊。 周淮余先是到陈年班上等她,等到了下午七点,天快全黑的时候。 沈骁阳和许汶两个人也留在教室。 还是沈骁阳看不下去,拽了他起来,“先去吃点东西吧,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 周淮余不做声,跟着他们出了学校。 “陈年家具体哪栋哪楼?”周淮余也没心情跟他们去吃饭,“我过去看看。” 沈骁阳和许汶两人知道拦不住他,索性随他去。 许汶告诉他具体地址,掏出陈年给自己的门禁卡给他。 沈骁阳叮嘱他别忘了吃饭。 周淮余随意点了头,绕手一个出租车,直奔陈年家里。 在她家门口,他没着急开门进去。 先按了几下门铃,没人应。 再按了几下门铃,也没人应。 他这才按了密码。 门锁打开,里面黑漆漆一片,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周淮余心像是沉到了谷底,抓不住什么救命稻草。 他默默地出了她家,出了电梯,出了小区。 去便利店买了瓶可乐,坐在街边。 他对可乐不是太感冒,但陈年好像挺喜欢可乐的。 那试一试吧。 晚上十点多,冬夜大街上基本上没了什么人影,只有路灯作陪。 一辆出租车在小区门口缓缓停下。 “师傅,谢谢你。” 还没看到人,熟悉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周淮余几乎是反射性地起身,然后冲了过去。 陈年瞪大眼睛看着周淮余从远处跑过来,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吓得结巴。 周淮余没说话,一下子就抱住她,力气很大。 陈年被压得喘不过气,反抗性地推了推他,“周淮余你弄疼我了。” 他像回了理智一般,松开了她。 陈年这才发现他的整个表情都是僵着的。 眉头皱着,薄唇抿着,就连眼神,都冷着。 “你一直等我到现在吗?”她后知后觉。 只顾了为自己要做的事情保密,却忘了他的感受。 陈年心也慌了,“对不起啊鱼鱼,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 “我确实是有一些不好说出来的事情要做。” “你别生气。”她伸出没拿东西的手去抓他的手。 周淮余一把避开,陈年有些无措。 “陈年。”他开口,语气很淡,“手机也必须关机吗?” 像是极其忍耐地强压住怒火,他伸手扶额,轻吐了几口气。 “算了。”他退后一步,“回去休息吧。” 几乎是同时,陈年眼泪掉了下来,他在前面走着,她就在后面跟着。 “周淮余…对不起。”她声音有些哑了。 “我本意不是这样的。” “你别生气好不好?” 周淮余默不作声,站在街旁,等出租车。 陈年心里难受,就静静地站在他旁边。 出租车在两人面前停下。 周淮余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陈年连忙扳住门,不让他关。 “放开。”他眼神看向前方。 “你先下来。”陈年伸手去拉他,“你还生着气,我们先说清楚你再走好不好?” 周淮余叹了口气,去看她,眼神带着倦意,“陈年,我有些累了。” “让我回去休息,你也回去休息。” 说完,他关了后座门,出租车几乎同时驶了出去。 陈年被车尾带起的风抚了面颊,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她一个人泄了气般地回了家,先前买到了要买的东西的喜悦殆尽。 握着手机在房间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估计周淮余已经到了家。 她先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通了,没人接。 又接着发微信过去。 我怀里的鱼:小鱼鱼。 我怀里的鱼:你到家了吗? 依旧没回复。 说不定,路上堵车呢? 她安慰自己。 陈年又等了二十分钟。 再拨电话,还是没接。 微信也没回复。 这下完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