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谈及未来，总是怀揣着迫不及待。　　才不是因为有多少梦想等着我去实现，就只是因为，　　未来，有你啊。　　——周公子备忘录　　　　天气愈发炎热了，每天的日出日落仿佛固定了日程一般，从不缺席。　　周一上午的大课间亘古不变地是一周一次的升旗仪式。　　　　五月底。　　这天，刚下课，为了避开下课后的高峰期女厕所，陈年几乎是在下课铃声响的同时，就从后面冲出了教室，直奔厕所。　　再回到教室时，班上同学都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楼梯上上下下都是人，陈年不乐意这时候去凑热闹。她逆着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扯了纸巾抹干手上的水，准备坐下记几个单词。　　　　往下坐的时候眼随意往门外一瞄，周淮余刚好就站那儿了。　　吓人一跳。　　屁股还没挨到凳子，陈年小跑出去，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才一个扑腾到他身边。这是今天见到的第一面，有点高兴，“来干嘛啊周同学。”　　　　周淮余自觉伸出右手让她挽，被她的好心情感染，说话都带了点儿愉悦：“不下去升旗？”　　“去啊。”她说，“刚才不是人多嘛，等下人少了再去也不迟。”　　“那今天先别去了。”周淮余用空着的左手顺了顺她的刘海。　　　　“为什么不去？”她不解。　　他似是有点无奈，“去见见你们周老师。”　　“？”陈年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放开他，要往教室里钻。　　周淮余眼疾手快，长手一伸，就把她捞回来，“跑什么？”　　他不满：“这么不愿意的？”　　　　“没、没有啦。”激动得耳根子都有点泛红，陈年欲哭无泪，“可是为什么要现在去啊…”　　什么准备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　　　　“你们班上有人怀疑你和我早恋。”周淮余淡淡道。　　“有病吧？”陈年有点想笑，“什么怀疑不怀疑的，我们不就是在谈恋爱吗？”　　“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的吗？”有气，但不知道从何生起。　　“还怀疑早恋？”　　　　陈年是真的有点火大。　　她知道这种学霸班团体散漫，多以自我为中心，也知道班级里有人看她不顺眼，但至少从来跟他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告老师？打小报告？　　小学生还是脑子有病啊？　　　　“小周。”陈年一脸阴郁，哭丧着语气。　　“我一向觉得自己人缘还行，人又漂亮又善良，也不惹事生非，我这样一个本本分分的小小学生，怎么还有人看我不顺眼啊？”　　　　哪怕自己知道她满口胡话，其实任性得很，可见着她这副惨兮兮的可怜样子，周淮余还是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嗯。”他肯定她的话。　　语气温柔，带着点安抚的力量：“是他们没眼光。”　　　　奥，不对。　　他老早就没什么原则了。　　　　“多操心操心自己多好，干嘛来管我啊……”陈年一边嘟囔，一边往周淮余怀里靠近了些。　　“你快安慰我一下，我要心痛死了。”　　“……”　　“啊！心！好！痛！”她捂住胸口，“要呼吸不过来了。”　　　　“……”　　“因为你又漂亮又善良。”　　“人缘又好。”　　“而且本本分分。”　　“是个优秀的女高中生。”　　他听她刚才就是这样形容自己的，猜想她可能喜欢这样被夸。　　　　“？”陈年觉得空气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爆笑出来。　　“你不会是经常帮周老师写什么学生手册的教师评语吧？”　　“说起正经话来真是信手拈来呢哈哈哈哈哈。”　　　　周淮余有点无措，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既然她这么开心，那就当作是讲了个笑话给她听吧。　　异曲同工。　　反正不希望她不开心。　　　　陈年被他牵着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过去。　　是有缓和一下，但还是觉得紧张。　　“周淮余。”　　“怎么办，好紧张。”　　“周老师告诉你的时候，是很气愤地告诉还是很温柔地告诉还是没什么情绪地告诉？”　　“我一会儿去了该说什么？”　　“我用什么表情好？”　　“我第一次见家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他被气笑：“我不是第一次吗？”　　“？”陈年瞪大双眼，“你当然也是第一次啊。”　　“你还想带谁见周老师？”　　“……”　　　　“哼！我就知道！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年。”他顿住脚步，语气无奈又无力。　　　　可她偏偏像没听到那般，任由他牵着，嘴巴也不停。　　“但是你又不是男人。”　　“……？”周淮余觉得自己听不懂了。　　“你是我的男孩，小鱼鱼。”　　“所以你这个灯，要省油一点，知道吗？”　　　　他也知道她现在紧张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还有点小害怕。　　“陈年。”语气也柔和下来，“要不然我们不去了？”　　迟早要面对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会儿。　　　　“那怎么行？”没想到竟遭来她的强烈反对。　　“沈老师第一次亲自接见我，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小姑娘坚定得很，“大不了就是什么阻止我们在一起的劝阻。”　　“我绝对绝对坚定立场，誓死不从。”　　　　自顾自地思考了下，又觉得话不可以说太满，“但是……”　　周淮余脸一沉，“但是什么？”　　陈年连忙接话：“但是如果真的影响到你的话，我就，”　　顿了顿，她笑嘻嘻，“我的男孩这么优秀，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的。”　　　　语气里都透露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周淮余想说，她真的可以影响到他的。　　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就像现在。　　影响到他觉得可以一直退让，就只想换她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话到嘴边，也不知怎的，就完全变了。　　“你别怕。”　　他说：“有我呢。”　　　　到办公室门口，陈年动了动被他握着的小手，示意他松开。　　“老师们面前，还是注意一下吧。”她小声嘀咕。　　有点可爱，他依言松开。　　　　“准备好了？”　　陈年撇嘴，眼球一转，“现在还可以反悔吗？”　　周淮余扶住她的后脑勺，防止她投机溜走，然后笑着：“现在不可以了。”　　她翻了个大白眼。　　　　呸。　　她的男孩。　　善变得很。　　　　“年年。”他柔声，弯下腰来跟她对视。　　“我说了有我呢，不用害怕。”　　陈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上面都写满了温柔和耐心。　　眉毛是温柔，眼睛是耐心。　　　　嘴巴……　　她抿嘴笑笑，也不管他在说什么，凑上去嘬了嘬他的嘴角。　　　　嘴巴是甜的。她得出结论。　　　　“放心，我不会逃的。”陈年是想说这样一句话的。　　还没说到“逃”这个字，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两人反射性地转身站直，拉开一米远的距离。　　一系列动作不带丝毫犹豫。　　“进来说话。”然后就听见周老师的声音传来。　　　　完了。　　陈年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两个字。她头埋得很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刨地开洞，然后跳进去，不再出来了。　　　　周淮余对着自己的母亲，无奈笑着。　　而周老师耸耸肩，眼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别吓着她。”尽管在这之前他已经跟说过无数次这句话，在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再次默声提醒。　　周老师了然点头，答应得很快。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陈年跟着周淮余，小碎步一步一步迈进办公室，每一步都在期望时间就此停住。　　或者她突然悟得了隐身术也行。　　　　天啊……　　让她消失吧。　　　　“周、周老师好。”陈年哆哆嗦嗦开口，一个鞠躬快有□□十度。　　周淮余没忍住笑出来，虚握拳在嘴边，轻咳了声。　　周老师也是难得的笑弯了眼。　　　　“？”陈年撇嘴，侧抬头对着周淮余一脸懵。　　哪知周淮余就当着周老师的面，手旁若无人地来揉自己的脑袋。　　　　救命。　　陈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正尴尬着，就听见周淮余出声说话了。　　“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语气，反正带着点调笑。　　　　陈年想哭。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了……”她小声反驳。　　脑子老早就死机了，也不晓得什么害不害怕。　　　　可偏偏没等来周淮余的回答，反而是周老师出了声，“年年。”　　陈年心蹦跶到了嗓子眼。　　“来，坐。”　　周老师牵过她垂下来的手，坐到凳子上。坐了也不敢喘口大气，她背打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动也不敢动一下。　　陈年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周老师。　　　　她疑惑地偷瞄周淮余。　　后者冲她眨眨眼，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周淮余的话好像不是对她说的，小脸一下子涨得绯红。　　　　之后的这场见面，完完全全出乎陈年的意料。　　哪里是什么严厉的班主任，　　哪里有什么苛刻的问答和阻挠，　　简直就是…温柔的未来婆婆嘛。　　　　大课间结束前两分钟，周老师才送两人出了办公室。　　陈年和周老师愉快地添加了微信，依依不舍地相约下次的聊天。　　　　“周淮余。”陈年感概万分，“周老师也太好了吧。”　　“那些婆媳大战剧都是编剧臆想出来的吧？”　　“我们的生活多么美妙啊。”　　她像是发自内心地轻松了。　　　　周淮余才松了口气。　　“那我呢？”　　　　陈年转而又被他搞得懵懵的，跟不上他的思维，“你什么？”　　周淮余送她到她教室门口，淡笑了下，没回答，“进去吧。”　　他只这样说。　　　　“哎？”　　“什么啊？”　　他还是没说。嘴角含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进去吧。”　　　　恰好上课铃声响起，陈年也不好再拖着他追问，放他上楼回教室了。　　却怎么也想不通。　　生活美妙的上一句，婆媳大战。　　婆媳大战的上一句？　　　　——“周老师也太好了吧。”　　——“那我呢？”　　　　啊。　　她的男孩。　　好像有点可爱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