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不准!” 太后倏然起身,朱祐樘平静收回那抹温柔,迎面正对太后,没想到自己初露锋芒对上的会是一直养育自己的皇祖母。只是这一次,他不会隐忍,他该正面守护自己的心愿。 “皇祖母请听孙儿说完。” “若你还认哀家这个皇祖母,就听哀家的!” 太后看似强势,可已影响不到太子,万贵妃看着这场好戏越来越精彩,忍住拍手的冲动,不嫌事大说道:“方才皇上都同意恭妃的选法,如今张姑娘三票胜出,太后怎么又反悔了?您可是一言九鼎啊~” 万贵妃火上浇油,一向不对头的两人又要争吵,人群中的邵贵妃此时才看明白他们是替别人做了嫁衣,想着是否给万贵妃递个消息。但转念间又想到太子只要不娶周莹莹,那太子娶谁他们又何必干涉。 如此一来,邵贵妃收回心思专心看着太子与太后的矛盾,假若此次两人离心,自己照样还是那垂钓的渔翁。 这时皇上也赶紧起身,民间都说婆媳不好相处,在皇家也不例外,而今日这罪魁祸首…… “让太子自己说明理由,若有不妥,再行决断!” 这倒霉儿子,要是他不化解这局面,也别想娶得美娇娘! 太子先向皇上行一礼,皇上已经很帮他了,他开口道:“儿臣应该早点看懂父皇的意思,不过如若学父皇的话,今日这选妃恐怕也无法结束。” “噢~你倒说说看,朕是什么意思?” 这两父子一唱一和,带着从未有过的默契,让众人又是一脸茫然。 “□□言训,选妃当选良家女,虽未规定勋贵寒门,但历来太子妃皆出自寒门,这是其一。然父皇为人子孝,皇祖母心仪莹莹,在祖制与孝道之间,父皇选了沈姑娘,其实最为正确。但儿臣未选她的理由则是因为沈姑娘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本王瞻仰过,却不敢亵渎。” 其实大伙都明白这不是在祖制与孝道之间选择,而是在太后与万贵妃之间选,万贵妃明显看重张曦月,皇上选了第三人,两相不得罪,朱祐樘这是在为皇上说话。 “皇祖母”,朱祐樘又向太后下跪,他得给太后一个台阶,“您偏爱莹莹理所应当,莹莹各方面也很出色,确实担得起太子妃这一名号;但若孙儿听从皇祖母的,恐日后朝堂会对您有所非议,史书上对您也会有所诟病,还请皇祖母允准孙儿这不得已之举。” 朱祐樘把好话都说尽了,太后确实没有立场反驳,她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皇孙竟和自己作对!她起身准备离席,而万贵妃洋洋得意露着一张笑脸恭送太后,末了还说了句:“其实让太子多纳一个侧妃,也是两全之策。” 太后此时已走到周莹莹身边,周莹莹从太子不选她起就一直失魂落魄,如今听到万贵妃这句,又燃起了希望,只要能入东宫,她不介意…… “万贵妃还是管好后宫吧,太子的婚事也该交由宗人府操办了!” 太后拉着周莹莹愤然离开,她周家的女儿不会屈身人下,总有一天她会让周莹莹抢回太子妃一位! 选妃一事总算尘埃落定,皇上看着天色昏暗,该散了。 “传朕旨意,立张氏为太子正妃,择日完婚。” 从宫里出来,沈家马车上坐着的两位姑娘,明明有一位已获太子妃尊荣,可整辆车还是死气沉沉。沈琼莲曾想过她与表妹都会入选,她是正妃,表妹做侧妃,然后同日出嫁,日后在东宫互相扶持…… 现实却天差地别,表妹成了太子妃,而她只是一个陪衬。 张曦月也并不高兴,相反还很失落,他要不是太子,该有多好。 所有人的美梦在她身上成真,她倒希望赶紧醒来,明日见到的那人只是朱虚。 而明日,她等来的也不过是宫廷仪驾。 现如今她已是准太子妃,虽然婚期未定,但还有很多事要做,身为一个太子妃要学她都要学;另外,也不能再住在沈家,成亲时会从沈家嫁出,这段时间还是要住在皇宫,确保安全。 沈椿带着老小送张曦月上车,皇家的马车就是不一样!这外面镶金带银,里面坐着也一定舒服!他女儿虽没福气选入宫中,但准太子妃也是他的亲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皇家的人马站满了沈府门前那条小路,京城一时间都传开了,不少人堵在外面瞻仰,昔日这也出过一个京城第一才女,想不到如今还是皇亲国戚,日后可要常来走动,感情可都是走出来的。 张曦月顶着一个时辰梳好的妆容从沈府缓步走出,宫里送来的衣服红衫绣彩凤,都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即便未佩戴凤冠,雍容高贵的气质已经笼罩这位幸运的女子。 张曦月目不斜视踏上马车,外面冗长的仪仗队都入不了她的眼,很多双羡慕的眼睛也没瞧见,直到车门推开,她看到里面已坐着一人,表情这才有了变化。 “别愣着了,我是悄悄出来的,要不想外面人知道,快进来!” 这位太子殿下竟然出现在太子妃的鸾驾之中,表现得还理所当然,他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请君入座。 张曦月冷漠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在了车门边,外面的何鼎尴尬的把门合上,就让他们在里面折腾吧。 朱祐樘早料到她会生气,等马车走了一段时间后,朱祐樘才慢慢地挪一点,然后再挪一点…… “殿下还是坐在那说吧,男女授受不亲,民女还未正式嫁于你。” 张曦月这般说话反倒引得朱祐樘不小心笑出声,这人阴阳怪气说着疏离的话,还挺有趣的。 而他这一笑换来的只能是张曦月气圆了的一张脸,朱祐樘赶紧收敛,可不能再把人惹毛了。 他端正身子后目不斜视,偶尔又看她两眼,似乎是在确定她消气没有。 “我向你认错,不该瞒你真实身份……我就是怕你一旦知道了,就不肯……不肯见我。” 他的话说的小心翼翼,一下触到张曦月心软的部分,其实对于这件事她并不介怀,她生气是因为他的欺骗,介怀的只是他的处心积虑。 “为什么非是我?” 他们萍水相逢,张曦月并不觉得自己能让人一见钟情,她也明确表示过不想入宫,帝王家的人真的就不讲人情吗?一个不情不愿的太子妃,他也要? 朱祐樘看到她的认真、她的不愿,有些东西卡在心间让他很难受,他有些低落说道:“或许就是缘分吧,碰上你我就觉得你会是我的妻子”,这些情话朱祐樘说来还是会脸红,还有些结巴,“我知道我这样做强人所难,可我若不这样,我一点机会都没有……我以身体缘故向父皇请求暂缓婚期,最多还有两年,如若你还是不喜欢我,我会放你离开。” 他一早就想好了,虽然这样有违礼法,但他不介意为了她荒唐一次,或者一直荒唐下去。 他都说到这份上,张曦月依然面无表情,还回呛了一句:“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原来还是不行,朱祐樘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失落,弯腰起身准备推开车门,他起身的一刹那张曦月防备的问了句:“你想干嘛?” 朱祐樘苦笑一声,“当然是让他们停下,我送你回去,你不用入宫当我的太子妃。” “喂!朱虚!你傻吗?” 张曦月想都没想骂了他一句,这人脑子怎么长得,竟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而她骂出口的这句话让朱祐樘停了动作,一脸茫然看着她,这越看反倒越有意思,所以她的意思是…… “你别误会!只是……只是你现在就把我放了,回去你怎么交代?既然你都说了还有两年,我就随你进宫看看皇宫有什么好的,要是没意思,你再妥善地把我送走,皆大欢喜。” 张曦月突然不敢看朱祐樘,总觉得是自己上赶着进宫,她知道某人心里肯定乐开花了,为了不继续尴尬,索性聊其他的:“我都还不知道你真实姓名呢。”肯定不是朱虚!民间不能提起皇族的名讳,但父亲好像某次说起过。所以说皇家规矩就是麻烦,要是她知道太子叫什么,哪还能让他得逞! “祐樘,承天之祐,华木柱樘,这是我六岁时父皇昭告天下我的存在为我选的名字;朱虚也是我的名字,但是我自己取的,六岁以后很少用了。” 张曦月听言,感觉这位太子殿下怀揣颇多故事,名字都还有两个,在此之前她并不了解皇室,更不知这位太子曾命途多舛。 而后也没留意朱祐樘的神情,自顾自问道:“我日后住哪?宫里规矩那么多我能应付吗?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搭上小命?还有……我以后是不是见你都要行礼,还要称你殿下?” 她的问题太多,朱祐樘回神付之一笑,车马行得慢,他们像又回到以前,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