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宫里就热火朝天地传着—— 前日里醒来的李贤妃不知怎的听到了自己宫里小宫女的几句闲话,昨日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大闹静华宫,矛头直指叶贵妃。 流言嘛,总是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一次,尤为快些。 不一会儿就成了叶贵妃谋害李贤妃子嗣,没多久又把暗害皇后流产的大帽子扣在了叶贵妃头上。 仅仅一个上午,害张皇后流产、李贤妃早产的罪魁祸首就从叶贵妃变到南宫淑妃再变成了杜德妃,最后不知怎的,下午的时候一股脑统一归在了南宫淑妃身上,连带着纷纷议论南宫淑妃盛宠无子的事儿来。 “啪!” 秋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让人收拾了今天打碎的第五套茶具,走到南宫晴身后轻轻给她捏肩。 “这叫什么事儿?!说来说去本宫倒成了罪不容诛的大恶人了!” 南宫晴端起新拿上来的茶碗就要一口灌下,却被其中微烫的茶水惊了舌头,一扬手,茶碗“啪”地打在上茶的小宫女身上,淋了她湿漉漉的一身茶叶,掉到地上又是一声脆响。 “第六套……”秋苑在心中默数,使眼色让那个惊慌的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收视率碎片退下。 “清者自清,浑者自浑。这可是主子您跟秋苑说的第一句话。”秋苑笑着劝慰南宫晴。 南宫晴想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柔和了神色,打趣秋苑到:“倔强的小女孩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可以和主子并肩作战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仿佛穿越了六载时光。 比起第二日的蜚短流长,第一日真的是不能再友善了。 除却少数几个炒现饭的,都在议论说叶贵妃怀上野种就是南宫淑妃利用掌管公务之便所暗害。 一下子,叶贵妃从遭众人鄙弃的不贞之女成了有苦不能言的受害者备受同情,南宫淑妃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化作不择手段毁人清白的小人为万人唾骂。 几日之间,皇后和贤妃倒成了配角,不知被遗忘在哪个角落,贵妃和淑妃的恩怨在一众宫人口中愈演愈烈。 静华宫。 叶清泠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的是南宫晴,或者,说江晨暄会让她进来。 今日的南宫晴不同往日的傲慢娇纵,看见叶清泠进屋也没有火、药味儿十足的开口挑衅,只是把目光从茶碗上移到叶清泠身上,静静地看着叶清泠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直直望向她的脸。 叶清泠恍若未觉,端起桌上的茶碗吹了吹,轻抿一口,放下,闲闲地支在桌上赏着细口长颈的白色冰纹瓷瓶里一枝开得极艳的大红重瓣山茶,自始至终没看南宫晴一眼。 “不是我。” 南宫晴左等右等也不见叶清泠开口,只得率先发声。声音不大,该听的人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叶清泠还是没有望过去,只是嘴角勾起戏谑的笑,语声轻快:“我知道啊~” 南宫晴仍是看着她,沉默了。 有些话,必须说,说多了却是错。 “新到了茶,我也喝不了,你试试?”好在叶清泠似乎很快便对那枝茶花失了兴致,笑着转向南宫晴,挥手让南星换茶。 南宫晴总算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端着新沏的茶缓缓而入的南星。 红木盘上的茶碗没有盖严,她一进门就能瞧见冒出的腾腾热气。仅有热气,不闻茶香,离得近了才闻见那低劣的气味儿,显然是去岁剩下的劣等陈茶。 南星走到南宫晴身侧的小桌旁,端起茶碗要放下,就被南宫晴一把抢过,拿着下面的托直冲着叶清泠掀去。 滚烫的茶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难以捕捉的弧,被南星赶忙伸过的手挡了一下,有全全泼在了上前两步护在叶清泠身前的曲莲身上。 春衫不比冬裳,滚烫的茶水泼上去可不是小事,但总归还是隔了层,南星的手直接被这茶水掠过,烫起了串串水泡,一连数日二人都被叶清泠勒令在屋中静养。 “娘娘鲁莽了。”良姜给曲莲和南星上了药,到叶清泠跟前汇报。 “她是聪明人。”叶清泠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便将目光专注于庭院里枝头上一只理毛的灰喜鹊。 良姜没再多言,沉默地立侍一旁。 南宫晴约摸是辰时一刻到的静华宫,但午时刚过,宫里就又起了新一波流言—— 南宫淑妃气急败坏,硬闯静华宫,以下犯上,滚茶泼叶贵妃被阻,遭逐,甚为狼狈。 这大消里面还夹杂着不少南宫淑妃滥用私权、苛扣贵妃日常用度的传闻。相较而言虽不是什么大事,在这个当口,又一件件累积起来,实在是不容小觑啊,说不定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皇后和贤妃将养着,贵妃被禁了足,德妃一贯待在韶华宫里不问世事,淑妃又为了避风头把一切事务都移回了宝华宫。至于阖宫上下最大的皇帝,正忙于公主的婚宴——赫氏人突然改口要留到三月二十三喝了喜酒再离开。 江昀玉的婚事本就定的仓促,又因为她的不满传得满城皆知,是皇后流产前街头巷尾最为津津乐道之事,故而不得不在赫氏人发难前匆忙定下婚期。两难相和,赫氏人还要留下来观礼,礼部主掌此事的官员近期是忙的焦头烂额。 不过江晨暄到不用操心婚礼事宜的安排,他只是被江昀玉缠得脱不开身罢了。每日早朝,江昀玉就在外头候着,他一朝就黏上来,然后不知疲倦地在他耳边哭闹一整天。 总算挨到二十日,江晨暄下了早朝没见到江昀玉来哭闹,刚要松口气就听见乾元宫外江昀玉身边的大宫女芙蓉哭喊着劝她想开些。 得,一哭二闹三上吊,齐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