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而来的大消息甚至震懵了朝中几位重臣。 江晨暄先是下旨废了张氏的后位,原因无他,是张氏自己害了她腹中的胎儿!如此恶毒的妇人怎担得起“母仪天下”四字? 张相一听消息连连数日告假,躲在府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随后,李贤妃不知因由地被迁去了西北角的咸安宫,同时更宫名为“诚肃”,无召不得出。 李氏的位分虽然没动但也算是被打入了冷宫,连刚刚满月的亲生女儿都被交给了南宫淑妃抚养。 第三个消息引起的反响更为巨大——叶贵妃腹中怀的是货真价实的龙种! 此消息一出,前日里诡异的气氛总算有了一个解释。皇上不处置叶贵妃是因为知道真相,安国侯府泰然自若也是一早得了消息。 不过,皇上选择在此时澄清就又要引起多方猜测了…… 虽然皇上没有明着说他和叶贵妃之间的事儿,但宫闱密事素来为人津津乐道,不过半日的功夫,阖宫上下就都知道了冬日里那出仿佛只存在于书中的爱情故事。 宫里都传遍了,消息灵不灵通的自然也就都知道了。 安国侯府时隔一月又风光大盛一回,每日找各种借口前来巴结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好在安国侯事忙,长子叶池玑远在边关历练,安国侯夫人和次子叶鸿飞又身子不好,公主殿下又是个脾气大的,绝大多数访客都让安国侯特意给夫人配置的六个管家给应付了去。 静华宫倒是更为干脆利落些,守在门前侍卫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不管是谁,一个个全都拦了回去。 不过,现在江晨暄明目张胆的天天往静华宫跑,一众嫔妃巴结不上叶清泠就成日里守在附近,想跟皇帝陛下来个“偶遇”。 江晨暄烦不胜烦,最后只得下旨搅扰贵妃清净者重罚! 静华宫附近总算是安生下来,可再安静也静不过静华宫内。 每日江晨暄过来,叶清泠也不见有什么表态,规规矩矩地侍候,不远,也不近。 外头把他们二人之间传成绝美的爱情故事,却是不知他们自己再回不到初遇的时光…… 吟诗作对,弹琴作画,静华宫里总归是成双成对、满面春风,西北角的诚肃宫则是一片截然相反的沉沉死气。 李雨微不分昼夜的坐在前院的小亭中发呆,紧盯着诚肃宫门口,双眼却空洞无神,一双眼仿佛属于将死的垂暮之人。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那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欺骗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是她疯狂地爱上他,是她在父亲跟前苦苦哀求,是她以死相逼迫使父亲编织起一生中唯一一个骗局,一个延续了近十载的谎言。 在一个少年最孤立无援的时光,义无反顾地为他挡下一剑。 十年的陪伴,他连再见她一面都不愿…… 她是不是该高兴,她终是代替那柄剑,刺进了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永远的伤痕。 她以为天下间的爱情都该像父亲和母亲的那样完美,三十年如一日,即使只有一个女儿,即使娘亲已经去世十余年,也不改变分毫。 或许,她是父亲最恨的人吧。若不是她,母亲怎会大出血而亡;若不是她,父亲怎会违背原则撒下弥天大谎;若不是她,父亲也不会和陛下产生隔阂…… 父亲为悼念母亲作过一曲《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深夜梦回楼台朱门紧锁,宿酒醒后帘幕重重低垂。去年的春恨涌上心头时,人在落花纷扬中幽幽独立,燕子在微风细雨中双双翱飞。 记得与小苹初次相见,她穿着两重心字香熏过的罗衣。琵琶轻弹委委倾诉相思。当时明月如今犹在,曾照着她彩云般的身影回归。 她的名字就取自“微雨燕双飞”。 而今,或许是错的太多,翩翩燕双飞,独留伊人憔悴。 他走了,昙儿叛了,欢颜被她的疯狂吓得失了魂,真真是应了那句“人独立”。 她曾疯了似的去找叶清泠报仇,却从未想过,害死自己孩儿是自己最为信任昙儿! 是昙儿,在她的饮食里下药害得她早产;是昙儿,在她生产时联合产婆使袢子;是昙儿,亲手捂死了她哭都没哭过一声的儿子! 为了帮她隐瞒旧事? 江晨暄一道圣旨、一段口谕击溃了昙儿和那人所有的约定,昙儿失了神,哭喊着全说了出来,彻彻底底的打垮了李雨微。 她不知什么时候抄起了桌上的金簪,等她回过神,昙儿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殿中,一双眼瞪得极大,有震惊、有悔恨,还有尚未滑落的泪水。 欢颜目睹了全部,惊惶地缩在角落里,然后,她就成天只会笑了。 诚肃宫许久没人住过,早已有燕子在屋檐下筑了爱巢,这会儿正依偎在巢里,唧唧喳喳地看她的笑话。 李雨微笑笑,目光里透着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