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有一瞬间的发愣,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灯火通明的酒店外。
那个背对着光向他缓缓走来的人影,与现下这个背对着黑暗,朝他走来的人影,相互交错重叠着一部分。
一个是灯光洒落在身上,面儿上带着微醺的颜色。
一个是点点烛火印在身上,黑貂裘还带着夜里的寒气,夹杂着淡淡的酒香,可池祁的眼底一片清明,并无任何微醺的意味。
被宁修压在记忆里的场景,就这么突兀的被引了出来。
院儿里那被风吹的忽明忽暗的长明灯,与记忆里的灯火通明交相辉映,竟让宁修产生了一丝错觉。
只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个人比池祁多出了几分疏离感,少了几分冷意。
宁修眉头微蹙,散去了心底的思绪,慢慢的舒展了眉目,他看着池祁揽了一身夜里的微寒,坐在了他的对面。
看着池祁的眉眼,宁修神色晦明,并未开口说话。
池祁那双凉薄的眼睛,扫了一眼宁修,就把视线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棋盒上。
在月光的倾泻下,那白子都有些晶莹剔透的样子。
池祁捏着一枚白子,指尖上淡淡的凉意,并未让他神色有些许变化。
他目光移到棋盘上,看着零星落着几枚黑白子的棋盘,看着这不成棋局的棋盘,他半抬了眼,看着宁修,率先开了口:“听闻先生是玄机门弟子。”
宁修未曾起身见礼,他将黑子随意落在棋盘上,“不知燕王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寻一人,解一惑。”
池祁也不在意宁修的不敬,若真是玄机门弟子,此番态度,是在理的。
宁修动作一顿,抬眼望去,见池祁正盯着他瞧,宁修笑问:“怎么?燕王殿下也有查不到的事?”
池祁捏着白子的指尖一僵,看着宁修毫不避让的眼神,与白日里,那遥遥相对的目光重叠在一起,池祁勾唇,语气微寒:“不知先生出仕,所为何事?”
“杀一人,救一人。”
宁修腔调拖得慢,说笑的语气,却夹杂着不容忽视的杀意。
池祁看得分明,那杀意有一部分是冲着他来的,却在只透露了一丝后,就全部收敛。
面前的人,想杀他。
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戾气,叫池祁也有些按耐不住心底的杀意。
他指尖一抬,在他指尖的白子就飞矢而出,朝着宁修眉心而去。
池祁想杀宁修。
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亦不带半分怜悯。
宁修毫不意外池祁的动作。
在池祁指尖微抬的那一刹那,他亦是指尖轻抬,一枚黑子脱离指尖,直直的对上了那枚白子。
于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那两枚黑白子,就在空中化成了齑粉,洒落在棋盘上。
两个人,都不曾留手。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两个人谁也不肯相让,都定定的盯着对方,却也没再出手。
“宁七先生,很像孤的一位故人。”池祁眼底的寒意愈发浓郁。
宁修轻笑一声,他看出来了池祁的试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