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心理咨询室活动的宣传,是由简安和她的小团队一起操办的,大面上是针对全校师生宣传,私底下,所有来咨询过的学生也收到了邀请,参加与否全靠自愿,且是不记名通知,没人知道谁是咨询过后被邀请,谁是纯属凑凑热闹,也算保护大家的隐私,让更多人愿意参加。 简安在现场看到了不少眼熟的人,大概统计了下人数,辩论赛下午开始,上午这一会儿来签到的人已经超过50。 高阳这边发酸奶发的胳膊都酸了,瞧着简安那边春风得意的样子,往过凑凑:“你这活动不是临时安排的吧?我怎么觉得这套路这么深呢?” 简安“咳咳”两声:“那你下午可得好好表现,别把我这么长时间的心血给浪费了。” 高同学隐忍地点了点头。 在学校组建社团是要向学生会报备的,所以他们现在并不算什么正经辩论队,但是系主任的主意打的挺好,以心协的名义举办活动,没人挑的出来啥。 活动地点在食堂门口的大草坪上,后半学期周四下午全学校都没课,半露天的环境,走过路过的学生老师都会看上两眼。发完酸奶,高阳往台上一站,往下一望,心里还真有点儿方,这要是丢人就是丢大人了。 等台上桌子摆好,高阳和池雯分坐两边,乔乔和文翰也从食堂赶过来,乔乔和高阳在正方,文翰和池雯在反方。 距离开始时间越来越近,下面来参加活动的同学也都签到完毕。 “四个人就能辩论?” 不知道哪儿传来一声儿不和谐的声音,高阳和池雯一同站起来,正想拉出来这拆台的人好好问问,就看见系主任和吉老师穿着正装上台了。 俩人体面地手挽着手,还挺琴瑟和鸣的样子:“不是四个,是六个。” 吉老师先一步松开手:“希望今天呢,大家不要把我们当老师,当然了,我也不会对系主任朋友手下留情的,今天,我代表正方,和大家一起讨论讨论,校园暴力、宿舍问题、班级纠纷诸如此类使我们不能正常进行校园生活的‘糟心事儿’。” “系主任同学也讲两句吧?” 得到老婆大人的指令,系主任才放下去架子,没一分钟就又端了起来:“我倒是希望,学生依然把我当做老师,因为很多学生,学习成绩不好,还总找客观理由,每次说出来的理由都让我啼笑皆非,总有些学生来问我,所以我也是站在老师这个角度、站在大人这个角度,给大家以意见,希望吉老师辩完,今天回家不要和我生气。” 系主任说完,还微妙地往高阳和乔乔这边看了一眼。 吉老师扭头瞧瞧高阳:“今天谁赢谁输还不一定,系主任同学这表现就略傲慢了啊。” “正方的小朋友们怎么想?” 系主任下套,下面同学一阵一阵的起哄。 高阳见势立刻鞠了一躬:“希望辩完以后系主任不要公报私仇给我挂科。” 系主任脸很臭,吉老师很开心,拍了拍高阳的肩膀:“好样儿的。” 乔乔和文翰分别为正反方一辩,两位老师不准备深谈,都在二辩,池雯和高阳总结发言。两方轮流陈词,最后有五分钟自由辩论时间,学生投票决定哪方胜出。 乔乔一辩,面对这么多人还是多少有些紧张,但是从知道要有这个活动开始,高阳已经和她讨论过很多次这次辩题,对于自己的发言内容,乔乔早已烂熟于心。 看了眼标题,又看了眼台下,乔乔例行深吸一口气:“我们今天的辩题,是要不要和忍受很久的人摊牌。看到这个辩题,不知道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的室友,在大学以前,我从来没住宿过,第一次和3个姑娘在一起生活,我心里是怀有很大的期待的,可能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我关系很好的室友,从来不买日用品,不知道我关系还好的室友,为什么零食从来自己偷偷吃,不明白那些宿舍聚会,明明应该AA,为什么最后全变成我付钱。” “我喜欢我的室友,除去这个,她们在我眼里什么都好,学习好、很自律、会督促我上进,会安慰我会保护我,所以这小小的缺点,我选择忍受。” “这样过了两个月,我的忍耐力还在,但我的生活费率先撑不住了,吃完饭付钱的时候,我没有去,于是那天最后大家AA,不欢而散,日用品用完,我没有去买,平时督促我上进的那个人,颐指气使地让我早起下楼去给她买卫生巾,我拒绝后,甚至连上自习都没有喊我。” “当时我才突然想到,是不是这些对我好都是有前提的,比如,我为她们花钱买东西,比如,我勉强自己跟随他们的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安排?” “这是一场辩论,不是一场抱怨,所以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一直忍耐下去,并不会对我们的关系有好处,大家总说粉饰太平,粉饰太平总有人要忍耐,总有人觉得自己在受委屈,但压抑越久,爆发越激烈,粉饰出来的太平弹指即碎,不如不忍,所以我方坚持认为,如果你意识到自己在忍耐,请立刻跟对方摊牌,如果对方是蛮横不讲理的人,请借助老师或者警.察的力量。” “不摊牌你就不能知道,究竟是自己心眼儿太小,想得太多,还是对方有意压榨,而不管是哪一方面,郁闷长期积压在心里,都会让你心力憔悴,所以,忍耐不住,就请选择自己舒适的方式,去摊牌。” 乔乔风格温柔,台下一小阵掌声过后,文翰站起来,先是对着自己的女朋友敬了个礼,才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的笑容:“正方一辩说,看到这个题目,想到的是自己的室友,我先感谢下正方一辩对我的肯定,然后给她道个歉,我看到这个标题,想到的,是我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会遇到奇葩的室友,但是大家在大学,基本上都会谈恋爱。我的女朋友,我们同班,每天会一起去上课,天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守时的人,而我的女朋友,总是在距离迟到仅仅只有那么几分钟的时候,才会起床;课业繁重,每天我们会一起上自习,自习室空位置少,所以我总是提前到,但因为中途要去接她,通常就错失了一个本来可以人很少很安静的学习的教室。”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但是女朋友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所以我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下面肯定有学生在想,我这是不是想分手,才说这些,但是不是,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说,忍耐,是一种爱。” “人与人相处,只要是稍微亲近的关系,绝不存在完全无压力,完全不忍受,只要相处,就有矛盾,有矛盾又不想争吵,不想拆伙,就一定有人在忍受,而通常是,两个人都在忍受对方,我觉得我在忍受这些,她一定也同样忍受着我的缺点。” “正方一辩曾经和我提过一次宿舍的事情,本着女朋友最大,无条件站在女朋友这边的原则,我当时严肃地表示了对她想法的赞同,不买日用品了!不请她们吃饭了!不跟她们玩儿了!第二天她告诉我早上没人等她去自习了。”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女朋友喜欢我多过喜欢室友,但是和我约会经常迟到的女朋友,和室友去自习也一定经常迟到,那么每天在等你的那个人,有没有觉得忍耐不了的时候,有没有突然就不等你的时候?” “钱和时间不能彼此衡量,她没钱,她以为你不在意钱,但你在意;你不守时,你以为她完全不着急,其实她着急,这是彼此都在忍耐对方,不是单方面一个人被欺负,所以不存在‘摊牌’这么严肃的情况,我们本身就可以圆润地过渡这个矛盾,而不是粗糙地摊牌,把关系搞砸。” “摊牌有什么好处?是你能以后不再迟到了,还是她能保证以后都不忘记买手纸?” “宿舍相处是以后办公室同事相处的预演,学校生活是以后社会生活的预演,人与人相处之间的磨合是修行,如果处处选择不合适就摊牌,那只能去深山老林里生活了,所以我方的观点是,忍耐很久的人,与其继续计较,分道扬镳,不如去试着理解对方,与其摊牌,不如换种心态,磨砺自己也是好的,如果在漫长生活中,真的证明对方就是纯粹不好,那你也大可以问心无愧,潇洒离开,损失大的,是她,你收获的,是豁达。” 文翰刚坐下,吉老师立刻就站了起来:“先不要鼓掌,我以吉同学的身份,以我的大体重数据强力反对反方一辩。” “第一点,摊牌有方法,有适度的摊牌,有粗鲁的摊牌,我方提倡摊牌,但不提倡粗鲁的摊牌,人长一张嘴,为的就是沟通交流,粗糙的摊牌岂不是不如干脆打一架来的痛快?所以请反方一辩,合理理解辩题以及合理理解我方观点。” “第二点,再次以我的体重数,强烈反对以‘你不够豁达所以觉得别人不好’以及‘你心眼儿太小所以跟别人有了矛盾’这两种观点道德绑架任何受委屈的人。” 吉老师说完又看了看乔乔:“反方一辩刚才陈述了我方一辩的诸多缺点,并自我总结说是,乔乔也一定在忍受他,我想问下乔乔,你觉得反方一辩有什么缺点?” 乔乔抬头:“截止刚才之前,我一直觉得他哪里都好,学习也好,人也上进,爱干净,脾气好,找不到缺点。” 吉老师满意地:“反方一辩的推测,极其不负责,不止对女朋友,包括对女朋友的室友也一样,你怎么知道她就对等待很不耐烦,你想的是你自己,代入的也是你自己,况且,人本性不坏,谁不是忍耐到了极点才选择摊牌,难道我花钱的极点和你等待的极点也有高下之分么?我忍耐不住了,我还得想想你什么时候忍耐不住,然后大家一起打一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