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周围的景物,却空无一人。
只有落在窗台的暖黄夕阳,和轻轻浮动的窗幔。
她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谁在说话?”
她期待着那个声音的回答,然而等待片刻后却无人应答。
她看了看四周,是间布置简单的陌生屋子,屋子很宽敞,地上铺了整片的吸热织垫,金丝床幔绕过雕琢精美的床顶垂在垫子上,不远处落着一只造型奇特的镂空香炉,炉子上青烟缭绕。
她起身,觉得头痛欲裂。
“这便是你的记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南溪才忽然意识到,那个声音是从她脑中发出来的!
“你是谁?!”那有些惊恐起来。
那个声音带着无尽的喜悦,道:“我被母亲禁锢了六年,今日终于自由了!”她顿了顿接着道:“身体真正的主人回来了,难道你不该羞愧的消失吗?”
南溪听得一头雾水:“你是谁,为何可以和我对话?”
……
“回答我!”南溪继续追问,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
难道是我的幻觉?
南溪拍了拍自己的头,又晕又痛。
望着黄昏的天际,她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做了一件大胆到自己都不敢再去想的事情。
北淮说,他可以帮她改命。
她想了三年,终于答应了。
饮下那杯血觞,从此她便不再是从前的小姐!
南溪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几乎要裂开了,她习惯性的唤了两声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丫鬟小谨。
小谨连忙跑了进来,眼睛红肿不堪,惊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
“你又哭哭啼啼?难道我已经死了?”南溪赶紧掐了掐自己的身子,那些赘肉的触感很真实。
“你一睡就是五日,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五日了?!”南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见小谨落泪,南溪扬起自己肉嘟嘟的小手为她擦泪:“你哭鼻子的时候还是这么吵!”
南溪的脸色却苍白如纸,却仍旧挂着笑容,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小谨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哭脸憋着,也没见憋回去。
南溪支撑着自己臃肿的身体站起身,将翠珠履套上脚缓缓站起来,她庞大的身体瞬时将床头占满。
她向窗前的矮桌走去,步伐缓慢,身子极其笨拙,走起路来也是异常的费力。
浑身那一团团臃肿的肥肉令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再加上身体虚弱,才走了几步她便扶着书架喘起气来。
“北淮先生怎么样了?”南溪吃力的跪坐上靠窗的软垫上,觉得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说异常的不便,好一会儿她才坐定。
“北淮先生两日前便醒了,奈何一直高热不退,好不容易才退下了,想必还在休息!”小谨红着眼睛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六角红木盒子里端出一碗米粥放在南溪身前。
南溪只吃了两口却没什么食欲,便又放下了。
“小姐,你这半月吃得实在太少了,就算要瘦身也不必这般委屈自己啊!”
“瘦身?”南溪听到着两个字时笑了笑,减肥这种事她早就放弃了。
她这种病态的肥,她减了五年也未曾瘦下去,不光没有瘦,还反而愈发的胖了。
南溪撑着竹垫子起身,又慢慢行至梳妆台前,她看了看自己。
一双杏眼上挂着浮肿不堪的双眼皮,原本雪白的肌肤此刻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一颗精致的鼻子几乎淹没在了一张巨大的肥脸中。
南溪伸了个懒腰,叠在一起的双下巴才分开了一阵子。
她看了看窗外,正是落日十分,夕阳很美,她看得有些呆住了。
南溪并非一直这么胖,至少六年前她还是个美人胚子!
那个时候母亲还没有去世,弟弟也还没有走失,南府经商的招牌还没有被砸,母亲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
支离破碎的家,日益增加的体重,外人的闲言碎语……
这些东西伴随着南溪长大。
她敏感,却不自卑;众人欺她,她却善待世人;她其貌不扬,才华却出类拔萃。
南溪是名副其实的小姐之躯,只是不金贵,幼时母亲想要多宠她几分,也要看父亲的脸色。
这一切都源于南溪出生时家中发生的一场变故。
十六年前……
穆摇茹临产的前几日,南世坤带着她往了离柯城不远的洱庙,为了沾沾庙里的福泽,南势坤早些便让人定好了一屋难求的山庄,有意将孩子生在洱庙的正南方,以庇佑南家世代荣华富贵。
可就在南溪出生的当晚,南府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在阵阵妖风的助长之下,偌大的宅子很快便化为灰烬。
百口性命,在一夜之间陨落!
南溪从此被挂上了灾星的称号,母亲穆摇茹也因此受累。
与霍家两家独大得南家遭受重创,霍家趁机霸占了南家的命脉商线。
从那以后,南家便渐渐隐没了,霍家一举成为了柯城的首富。
南溪背负着父亲的怨言长大,南世坤深恶痛绝,将自己的女儿藏在闺中,从不让她与外人相见。
穆摇茹身体每况日下,生下南枫后便卧病在床,不到一年便匆匆去了!
离世之前将一枚鲜红的药丸递给南溪,说她若不吞下那药丸,她将死不瞑目!
南溪吞下那药丸后体重便开始日益增长,从此肥得一发不可收拾。
……
虽说南家不同往日了,可家底仍在,南溪又是府中的独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后便总有公子络绎不绝的上门提亲。
只是南世坤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两月前,有媒婆上门说亲,来人却让南府上下都沉默了,这件事甚至闹得整个柯城沸沸扬扬!
因为来提亲的是霍家!
这还不是最令她惊讶的,最令她惊讶的是,南世坤竟然答应了!
南溪虽未涉世,可她明白,南家与霍家有世仇,父亲再怎么讨厌她也不该将她往火坑里推!
南溪认定了是霍家为了吞并南家的家产,威胁父亲妥协的。
可霍府是柯城的首富,背景深厚,商户遍布各地,子孙又多为朝做官,退婚一事,遥遥无期。
霍冕是霍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可以说能呼风唤雨,就连南溪这样被终日囚禁在南府的小姐也听说过他。
再说他身材魁梧,长相俊美,不知迷惑了多少柯城的姑娘,可南溪终是觉得不妥,谁让他后宫佳丽上百呢!
那些大家闺秀挤破头也想进那金屋银屋,可她却满不在乎。
只要有人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便不问出生,不论贫寒,欢欢喜喜的嫁过去!
谁都可以,唯独他霍冕不能!
于是在成婚的前一夜,她和丫鬟小谨逃了出来,日夜兼程来到了北淮曾说过的凤凰林。
南溪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叹了口气继续梳妆,梳好妆后又行至了北淮的正屋,门口的小斯正蹲在门口打着瞌睡。
他见了南溪,也不起身,懒懒的打着哈欠,道:“北淮先生已经睡下了,你若想看他就请便吧。”小小厮在门口不知几日了,整个人都没了神气。
南溪见那小厮外面穿着粗布衣裳,里面却露着一块锦缎领子,心里暗暗猜想小厮的身份,或许是位少爷也说不定!
便对小厮道:“下去歇息吧!”
小厮懒洋洋的倚在门边闭着眼睛道:“不必了。”
南溪轻笑,肉肉的嘴角牵拉出一丝微笑。
主子的气质,又怎会是下人?
若那小厮不是普通人,那么北淮先生将会是何等人物?
南溪轻轻推开门,见北淮躺在床上似熟睡过去,眉骨突出,剑眉清冷,显得越发冷峻。
南溪与北淮相识已有三载。
南溪第一次见到北淮是在柯城。
三年前,南溪与北淮在洱庙有过一面之缘,北淮看出她命途多舛,有意帮她改命,南溪不肯,他便留下书信,说若有一日南溪愿意,可前去凤凰林寻他。
那时的北淮一身的朝气,浑身锦缎,贵气十足,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无论走到那里都是一颗亮眼的星星。
三年的岁月给他铺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如今他一身的白衣,一副淡迫名利的姿态,即使是睡熟了,手依旧落在那把银色暗纹的宝剑上。
南溪时常见他眺望同一个方向,他的两缕青丝在微风中微微浮动,孤高中又有几分忧伤。
见他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只好退了下去。
回到房中疲惫不堪的南溪准备沐浴更衣,她解开宽大的衣带,胸前忽然有一个深红色的东西在闪耀,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胸口竟爬着一个血红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