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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手入>

而这一次,时间的跳转意料之外的漫长,香那以跪姿触地,双手揽着昏迷的队友。为了避免被时光的波流冲散,摄像机与罗盘叠加着压在她的双腿上。    而传送回时间驻点时,已是深夜,运气不佳,他们并没有被直接传送在屋子里,而是被仓皇地甩到了杂草丛生的田梗中,香那抛下摄像机与罗盘,用最后的力量拖着队友向屋子移动,他右肩的血液已经凝固成块儿,海蓝色的肩甲破烂不堪,维持着心脏最后的脉搏。他的身体被捅得像筛子一样溢着鲜血,气管与心脏在竭力反抗中幸免于难,脉搏虽然很弱,但依然有着均匀的心跳。他在被拖动过程中不自觉地发出微弱的喘息。    “还有温度,请再坚持一下。”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看上去就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锻刀室的门开着,最后的几米,无比艰难,香那以贴地爬行的姿势蠕动着,刀匠的身影出现在锻刀室中。    香那突然意识到陆奥守吉行的本体不见了踪影,丢盔卸甲的惨状真是不能更加糟糕了。她心虚地向烧着炉火的锻刀室望去,瞥见锻刀炉旁,熔融的温和的火光包裹着那柄直刃。    “刀剑的本体与人形理应相通。此场战斗,刀剑本身的损伤并不大,只需我消耗几个时辰研究一番,便可完全修复。在这过程中,你断不可打扰,否则将前功尽弃。但是对于人形,很遗憾,我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刀匠解释着自己掌握的知识,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治疗的事情就请交给我吧,能否拜托您协助我将他扶到客房?”    “好,但在这个时间驻点,我的活动范围被限制为锻刀室与对面的那间空屋,毕竟只是兼职。”此刻,香那并没有思考这句话的深意,头脑勉强地命令着麻痹的双腿强行直立,她站起身,改变姿势揽着自己的队友。有了刀匠的帮助,搀扶的工作变得轻松,将陆奥守送到对面的空屋后,香那立刻跑向饭厅去取自己的行李袋。    拜托狐之助的凉席也送到了,它还贴心地赠送了一个毛毯。于是,香那用毛毯卷着凉席,一手抱着毛毯,一手提着自己的急救小包,向空屋跑去。    陆奥守吉行静静地躺在地上,他双眼紧闭,属于他的时间悄然静止了。冰冷的地砖上,是殷红的拖拽血块儿。头顶的吊灯,散发着昏昏沉沉的光。打开急救包,香那麻利地取出止血剂,倒向手心,手指如同蘸水的梳子般熟练地在对方的暴露之处滑动,将蜘蛛刺捅出的血洞填补。她双手配合,飞快地缠绕着绷带,系上活结,留出一小段空隙,保持着空气的平稳流入。    “肌肉的手感是这样啊。像是连缀而成的小山丘,上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如果手臂上的绷带是用来增加臂力起到塑形的效果的话,腰间的绷带……完全不明白呐,搞不懂几百年前人的习俗。”香那小声钻研着。    在参加指挥官培训前,她曾做过两年战场后援,接触的伤员多数是赶鸭子上架的行业速成品,几乎可以用批量生产来形容。他们大多是为了燃尽自己的生命为家庭争取补贴而上战场,即使是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伤,也要疼得大叫,哭天喊地般吆喝救援者帮助。所以,香那十分佩服陆奥守的坚毅,毕竟,能沉着冷静地拔刀,挨这么多刺不吭声,纵使失去了刀剑也全程奋力抵抗。香那看了看他紧咬的有些发紫的嘴唇,决定去取些水来。临走时,她用毯子裹紧了他的背后,加上层层密布的绷带,将他包裹得像一只熟透的肉粽。     她先跑去饭厅提起了空水壶,而后又顺手抄起了翻译器,打开了它的照明系统,像是提着一盏散发着淡淡光辉的小方灯,半跑半颠地来到河边,用手指过滤捧了一壶清水,而后又返回饭厅,用火焰唤醒了水的热度。她先将自己的水杯拿出,干练地乘了大半杯,接着提着水壶、水杯返回空房。    晾了几分钟后,香那决定展开行动,她不大放心温度,又向着水杯用力吹了吹气,接着,她移动到陆奥守背后,将温水倒入右手手心,左手尝试着去分对方的嘴唇,可是仅凭一只手根本无法翘开对方紧咬的嘴唇,更何况时间太长已经僵硬。右手捧起的水珠从指缝中流出,流过他的喉结,获得了冲力,向腹部流去。    香那调整着自己的思路,在她的记忆深处,曾有一段不错的童年。饲养幼兔时,她曾使用过小型针筒给未睁眼的奶兔喂水,奶兔只是手掌大小皱皱巴巴的紫红色肉球团,但也比眼前的人类可爱得多。    想到这里,她取下了扣在自己腰间饰带上的针筒,前天它在对付犬型核漫物时起了关键作用,而这最后一支,本想当个纪念,看来它也要被赋予全新的使命了。    “喂,这可是承载着我美好回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最后一支针筒啊,如果你不好好喝下去的话,就太辜负我的心意了吧。”香那摩挲着针筒,像阔别一位熟悉的友人般正式,接着拔去针尖,注满水,两只手强行将他酸麻的牙齿分开,针筒抵着上下牙的间隙,她缓缓推动水柱向喉咙中注入,他的喉结在水的流动下明显地一颤一动。    “这是酒精,是可以将细菌带走、防止伤口恶化的好朋友,不过现在它要帮你移除风干的血迹啦,其实如果有热毛巾助阵效果会更好的。哦对了,也能让你的头脑更清醒一点儿哦。”香那用与小朋友交流的和蔼语气对着眼前即将复苏的“躺尸”说话,她耐心地解释着药品的用途。    “抹上去会有凉丝丝的触感,但是完全不痛哦。”香那轻轻夹起了一小块酒精,向着头部的血迹移去。酒精在被镊子挤压的过程中,不情愿地弹跳到地上。要想将酒精传送到头部,就要先举高相当的程度,从距离来讲的确太过于遥远了,那么干脆——放倒吧。香那牵动着背部的毛毯,像滚元宵一样将他旋转了个九十度,但头部着地未免有些不妥,为了减小自己的消耗面,她跪坐于地,将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膝部。这样的话,夹酒精就不需要举太高了。    “嘶——”酒精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陆奥守配合地发出了被凉到了的声音。    “你和其他患者们一样,被这句话告诫后,就会发出嘶的声音哦。”香那再一次说出了后援期间自己的常用台词,话语未经脑子便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这可能是其他伤口的联合作用。但比起这一点,更让她惊讶的是,对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知觉。    “这儿是哪儿……”他的声音显然十分虚弱,艰难地睁开一只眼,另一只则半眯着。    “是时间驻点哦,你在睡前完美地斩杀了两位敌人,才怪,两位敌人是我结果的,你的本体与□□都太过于沉重了,还是针筒轻便易于携带,伤敌于无形。”香那将左手移动到他可以感受到的范围,微笑着推了推刚才用于喂水的针筒。“在那场战争中,没用的家伙就会被注入杂质,前往另一个世界哦。”    “是这样啊……”对方若有所思地应和道,那只勉强睁开的金瞳也渐渐失去了光泽,归于平淡,带着一丝怅然,合上了。    “不过,你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算是伤员,这样的距离也太过于亲密了。而且,现在的姿势,很明显是膝枕啊。再过几分钟,腿就要麻掉了,然后,自己就要为自己做截肢手术了。那么,既然对方已脱离危险,索性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与之分别吧。    “既然你不会凉了,我就去休息了。你的本体,就在对面的锻刀室中,大概几小时后,刀匠就会送来吧。”    香那扶着他的脊椎,以极为微妙的力度将他的头部从自己的腿上移开,又费了好大的气力将他倚放在墙壁上。整个过程中,或是疲惫,或是愧疚,陆奥守一声未出。    好不容易推搡出一条生路,门却被一阵野风刮得合上了。香那快步跑到门前,任凭怎么拖拽都无法打开,自己曾跟狐之助抗议过没有锁的门就像不会下蛋的母鸡,现在安上了准时关闭与开放的电子锁,真是作茧自缚。    现在,二人不得不同处一室。更糟糕的是,这间屋子并没有窗户,甚至连个透气的孔儿都没有,本就有限的氧气含量会下降得越来越快。    祸不单行,突然,头顶的灯刷地一下灭了,阴暗的房间瞬间陷入黑暗的死寂,彻底成为了一座密室。     “天哪!”来不及隐藏自己的本能,怕黑的香那脚底一滑,重重地卷着凉席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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