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学,或者说友人的房子里出现了一位陌生的同龄少女。 光是看见她的瞬间,就能想象出那样纤细的身躯是如何在这座宽大的宅子里飞奔,宛如一只飞舞在玻璃囚笼里的白蝶。 柔润顺直的长长乌发用缎带扎起,散漫在身后。 领口所缀的红宝石散发出艳丽的光泽。 手指按住的领扣上所镶嵌的那颗红宝石,若是说出来源反而会更令人神情古怪。 你曾指着一本不知如何混入书房藏书里的拍卖图册上的红宝石图片,说: “和少爷眼睛的颜色很像呢。”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特别是在阳光下的时候,少爷的眼睛比这个还要透彻美丽。” 一周后那块红宝石就作为礼物装在盒子里,送到了你的手中。 天知道是怎么弄来的。 因为那本拍卖图册早就过期了,是十年前的。 “想把小征的礼物随身携带吗?”夫人问你。 你连连点头,有点苦恼地看着盒子里折射出夺目光线的红宝石。 并不适合做成胸针。 最后的选择是做成了领扣上的装饰。 “比起贴近心口,还是这里更能感受到吧。” 你指着压在领口的红宝石对少爷笑道。 “如果每一秒都能呼吸到少爷的存在就太好啦。” 身着完全不适合活动的白色长裙,无论是选料、款式还是颜色,只会产生清洗困难的问题。 也就是只有好看这唯一一个作用。 无论是包住脖颈的柔软领口,扣住领巾的红色宝石,袖边精致漂亮的装饰,腰间暗藏起的收束显出腰线。 以及裙摆那展开后宽大的波纹,如同绽放一般的花纹。 踩着地板的皮鞋发出清脆的响声。 虽说在这个国家,对于服饰的选择有着相当大的自由。 街上身着传统服饰的少女也随处可见,甚至会被当做民族文化的体现而拍进宣传片里面。 但是一般人除非在郑重的场合或者节日,没有必要是不会选择这样的衣着的。 总的来说,是一位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无一不在透露出昂贵气息的少女。 那一身看起来就是又耗钱又无用的行头,反而已经将清秀的外貌吞没了。 而且压根没法不去注意。 因为那一副无比自然、落落大方前来招待客人的姿态。 任何人看到她的第一眼,除了被灿烂的笑容震住,都会慢半拍地感叹: 像在拍电影啊。 虽然从走进赤司宅开始,认为自己误入影视基地的众人脑海里确实徘徊着这个念头。 然后在这位陌生的少女在门口迎接上来,朝他们弯腰行礼时,达到了顶峰。 “骗人的吧……” “厉害过头了,小赤司!!!” 而在引着客人前往招待他们的客厅时,被问询到了身份的问题。 那个少女像是没想到会被这样提出问题,回过头眨了眨眼,稍微思考了一会,便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家臣。” “哈——?” 你原地站定,单手抚上心口。 神采飞扬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可是从小就学习如何侍奉主人,作为一个合格的随从的——” 你翘着尾巴洋洋自得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少爷从头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来了啊。”他单手扶着栏杆,颔首,“路上辛苦了,先过来坐下休息吧。” 你一听见他的声音就炸了毛,回头不满地叫道: “少爷!” 你蹬蹬跑到他身边,双手插在腰际。 “真是的,不是说好了要休息的吗?!” 额头还贴着你方才撕开的退烧贴的少年微微叹了一口气,带着点无奈的苦笑看着你。 “这种场合,我没法安心躺在床上,让你独自招待我的朋友们吧?” 那被病气熏得微红的脸、湿润的眼眸、和微微喘息的姿态。 一下子击中了你脆弱的心脏,宛如恶龙从天空突破直冲腹地般灾难性的攻击。 你双手捂住心口,连连倒退几步。 “总、总之只有这一次,只纵容你一次!”你结结巴巴说道,“下次不允许了!” “好。” 他点点头,转头看向已经震惊到失去言语的来客们。 “总之先跟我来吧。” 说完他就转身向会客室走去。 “可是等等、刚才说的侍奉主人是什么意思!总感觉很在意啊!!” “闭嘴吧黄濑你想被赤司杀掉吗!!” “赤司君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青峰君。” “这么说是默认了小赤司会杀人吗,小黑子!!” “我并没有这么说,请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啊啊,抱歉小黑子!” “没什么,原谅你了黄濑君。” 黑子顿了顿,才抛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那个女孩子我在赤司君钱包里的照片上见到过” “哈——?!!!” “什么?!” “骗人的吧!!” “那个赤司居然……!” 扶着门把手的少爷向他们投去凉凉的一瞥。 “我居然什么?” 虽然虚弱,眼神依然具有恐怖的威慑力。 让这群精力过剩的家伙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个别的神态用噤若寒蝉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无所知的你从门内探出头,奇怪地问: “为什么都在门外不进来呀?” 在少爷的注视下,他们仿佛放学排队等待红灯的幼稚园生一般,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 色若琥珀的红茶倒进洁白的骨瓷茶杯里,递到每一个人恰好可以碰到的位置。 而少爷的杯子里被冷酷无情的你换成了白开水。 没错,病人就是要老老实实地多喝热水。 喝什么红茶,等会红茶喝多了睡不着还怎么休息啊。 在一室令人窒息的安静里,终于有一位勇士打破了沉默。 “那个……小黑子。”黄濑说道,“刚才说在小赤司的钱包里看见的照片什么的……总觉得很在意啊。” 正将茶壶放回去的你听见后,抬头一笑。 “照片的事情,是在说我吗?” 众人:“……” 你双手合十,开心地看向默默喝水的少爷。 “好高兴啊,原来照片还留在钱包里吗?我永远都最喜欢少爷了!” 众:总觉得刚才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啊哈哈…… 他放下茶杯,杯盏底部与桌面相撞,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排名上升了吗?”他问。 你迅速垮下脸。 “没有!” 与时常要全庄园如临大敌,进入警戒的夫人不同,身体健康并且时常运动的少爷,很快就从发烧的病痛里康复了。 出于担心和谨慎,你还是在东京多留了几日。 在电话里向庄园里的夫人和忍先生如实汇报后,刚挂了电话的你就听见门口传来的响动。 从外面归来的少爷正将手里的书包交给旁边的佣人,脱下风衣外套。 你眼前一亮,飞快地顺着楼梯跑了下去,朝他伸出双手。 他怔了几秒,才将风衣交到你的手上。 然后在你亮闪闪期待的眼神里,说出那句话: “我回来了,今天的晚餐吃什么?” 和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 你抱着他的风衣,转身脚步轻快地往里面走。 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将晚饭的餐单一一告诉他。 全部都是你亲手制作的料理,从选材到装盘,完完全全都是你一个人完成,没有经过其他人手。 没错,继电影之后,女仆姐姐又开始给你偷渡搬运小说。 你房间里好几本书虽然封皮还是装潢精致,标题高大上的原皮,内里已经悄悄被替换成了各色言情纯爱小说。 有段时间你对书中描写的新婚夫妇对话十分着迷。 就是方才的情形。 下班回家的丈夫一边脱去外套交给等候的妻子,一边期待地问询当天的晚餐。 你想玩角色扮演,体验当那个妻子很久了! 可是庄园里压根没有人会陪你玩这个,就算是有心陪你玩耍的夫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空的。 而且根本难以想象夫人来扮演丈夫的角色好吗!每次你们玩角色扮演,都是由你来反串的! 所以不久后到来的少爷不幸沦为了你唯一可以死缠烂打的对象。 那天的少爷看见了一个为了迎接他到来而热情过了头的你,不仅像只闻到肉骨头味道而凑上来的小狗一样黏黏糊糊的,还抱着他的风衣始终缀在身后,不肯离开。 他的疑惑在稍后得到了解答。 因为许久没有得到想要回应的你终于忍耐不住,泫然欲泣地问他为什么不想问问晚餐吃什么。 少爷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有思考出这和你的尾随行为有什么联系。 他只能求助地看向夫人。 夫人笑够了才慢悠悠地回答: “这是想和你玩新婚夫妇的扮演游戏呢,小征。” 答案居然如此简单直白。 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少年却是一瞬间连耳根都红透了。 幸好被鲜艳的发丝遮挡住,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起你手上的风衣重新穿好,然后走出了房间,甚至还咔哒一声带上了门。 你还在懵逼的时候,就听见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不长不短,不轻不重。 下意识跑去拉开了门,才发现外面站着的还是少爷。 他的神情很柔和。 “我回来了。” 一边脱去风衣交到你的手上,一边向里走。 用含着期待的语气温声问道: “今天的晚餐是什么呢?” ——那一刻你真的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在一瞬间盛开了。 我喜欢少爷! 超级、超级喜欢! 晕乎乎的你这么想道。 牺牲第三喜欢的忍先生降格为第四都没问题的那样喜欢! 当然,诗织夫人始终稳坐第一。 本来打算不日启程回到庄园继续陪伴夫人的你,却被无情地打乱了计划。 而且是以一种日后想起都会羞耻得企图立刻自杀的方式。 饭后哼着歌在准备点心的你忽然被少爷叫住。 “母亲找你。” 他握着听筒说道。 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逼近的你立刻放下手中工作,欢快地朝他奔了过去。 电话那一头是夫人温柔好听的声线。 “今天大家一起进行了久违的大扫除哦。”夫人笑着说。 而你完全没有发现这是死神的脚步在逼近,也跟着傻笑点头。 “虽说自己的房间应该由自己来整理,但是我没能阻止皋打开了你的房间呢。” 夫人有些无奈。 “她说不能让你房间里的书独自发霉,于是把那些书全都搬出去晒了。” 听到这里的你顿时僵硬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然后从书里掉出了很有趣的东西呢!” 诗织夫人把膝上那本从你房间找到的言情小说翻开,随意地念了一段。 她的声音轻柔甜美,语速低缓雅致,听起来简直和念诗一样优雅动人。 如果忽略她念的是一段言情小说的女主角独白。 你捂住了脸,大叫: “请不要继续念下去了,夫人!我会马上羞耻死掉的!” 那边传来几声轻笑。 “房间里的书可以借给我看吗?”她轻快地问道。 你当然是连声说好。 放下电话后,你已经身心俱疲。 像一抹幽魂一样飘荡出了房间,碰到少爷时忍不住泪眼汪汪。 “请再收留我一段时间吧少爷!!” 夫人那里近期对你来说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了! 天真的你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并没有简单地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甚至对你来说,事态压根是朝失控的方向疯狂恶化。 似乎也对言情小说沉迷了的夫人看完了你所有的存粮(连你所做的读书笔记都没放过),然后意犹未尽地打来电话。 “青梅竹马总是输的那一方呢。”她很惆怅地对少爷说,“小征,我好担心……” 少爷眼神复杂地看了你一眼,你被看得莫名其妙。 “放心吧,母亲。”他对电话说。 然后开始专注仔细地长篇大论分析。 “我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定位也不符合大众文学上的需求。” “既拥有青梅竹马所必备的默契和诺言,也保持了相当的神秘性与独立性。” “最重要的是,我是赤司征十郎。” “所以,我是不会输的。” 他面不改色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被他的中二震慑到的你只能无限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擦拭着装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随即他听从母亲的请求,将电话递给了你。 迎接你的是夫人更为惆怅的长长叹气声。 你连寒毛都立起来了,才听见夫人开口: “我很向往。” 她开始细数。 什么学园祭、体育祭、夏日祭。 什么烟火下的告白、樱花下的亲吻、雪夜里的漫步啦。 那些言情小说里最常见烂俗的经典场景。 “我都没有经历过呢。” 因为当年本乡诗织是直接被订婚,然后迅速被嫁了出去。 所谓资本家的婚姻。 指望征臣先生满足这些,压根就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身体虚弱的诗织夫人大部分的时间只能待在房间里。 放下听筒后,僵硬的你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抖着声音说道: “少、少爷……那个,我能预定你制服上第二个纽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