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忧出去之时,见檀迦被那些驸马围住,颇有些意外。
她知道檀迦一向不喜与外人靠近,但此刻,却能静静站在那,偶尔有驸马上前小心同他搭话,他也会礼貌性地颔首回复。
驸马们见他并不如传言那般高高在上,不可攀折,只见他言语之间温润有礼,本就对他的身份好奇,加之对佛法的崇敬,一个个都试探性地上前,同他言语。
周遭候着的侍从们也近乎痴迷地仰望着他,听他言辞清冷,皆屏息凝神,神情恭敬。那样的场面,就好似一群信徒围着玉雕的神像在虔诚膜拜。
鹿忧一直很喜欢听他的声音,那种嗓音念经时低缓有力,蕴藏着钟声般令人信服的威力,可说话时,语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和煦轻柔,似雪山融化后,涧中流淌的净水,沁润人心。
加之檀迦自幼时便长居佛寺,言行举止间都带着一丝佛家子弟的气息,哪怕再为急躁的风途经他身边,也会为之停缓下来,享受那股超脱世俗的宁静。
后面也不知那些驸马说到什么,檀迦怔愣了瞬,随即神情有些异样。
他不再言语,一动不动。
若不是鹿忧见他思虑时,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星月,还真以为他入定了。
见那些驸马还想上前,鹿忧便直接走了出去。
“檀迦。”
在听见她声音的那瞬,他的目光已然追随过来。
鹿忧牵着他的手离开,到离了镜宫有些远的地方,才开口问他:“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她好奇道,随后亲昵地晃了晃他的手臂,又道:“你不是最不喜旁人亲近吗?明明不习惯,怎么不躲开?”
檀迦垂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回:“他们并未靠近,只是同我说了些话。”
“说了什么?”
她抬头望着,眼里满是好奇。
檀迦不着痕迹地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轻轻道:“没说什么。”
鹿忧没错过他神色中的不自然,见他不愿说,也不再追问。
“你不说,我也自有办法知晓。”
她低声念叨。
檀迦移回目光,望着她唇边那抹笑意,一颗心停滞下来。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想要靠近,墨眸中映着她的脸,愈发清晰。
鹿忧以为他要亲自己,便顺从地仰头,微阖双眼。
可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那个吻。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他眉眼含着笑,并无其他动作。
鹿忧便有些羞恼,想要松开挽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带入怀中。
猝不及防地,引得配饰叮铃作响。
檀迦紧紧抱住她,手臂拢住她的肩,埋首在她脖颈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喷洒在耳边的呼吸很轻很缓,被克制着,却又那么滚烫。
鹿忧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不知想到什么,温柔道:“你不是答应带我去你居住的地方吗?我觉得,就今日吧,我们今日就去好嘛。”
她抵住他的腰,从他怀中微微撤离,仰头撒娇道:“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应道:“好。”
……
他居住的地方离王宫不算太远,也不算很近,他们到达时,春日堪堪将落。山脚下,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当他们出现时,行人来来往往,无不为之驻足。
鹿忧却无心在意,她满目惊喜地望去,山上密密麻麻的花朵缀满了枝头,微风轻过,山花摇曳间,整个山上都涌动着明媚的春光。
檀迦见她欢喜,眼底也落下丝丝笑意。
他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向登往山上的长阶。
鹿忧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花?”
檀迦道:“海棠。”
她声音颤了颤,又问“这些都是你种的?”
他轻嗯了声。
当鹿忧问他,为什么要种这么多海棠花时。
他看着她,眼中顿时溢出无尽的温柔。
“那时从王宫回来,偶然看见路边一棵垂丝海棠开得正好,想着你定会喜欢,便移了过来,后来,便有了这些……”
等待的时间里,他实在太过思念她,每思念一回,便会种下一棵,到现在,思念漫山遍野,已经不知何数了。
鹿忧听着,心口瞬间像是被什么填满,默默无声却又缠绵至极。眼前忽然起了薄薄的雾,最后,她看着那些海棠,缓缓而笑,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身旁的人察觉到,折了一束海棠递过来,娇嫩的花瓣轻抚过她的脸颊,温柔的,小心地携去她的泪水。
她抬眸望去,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撞入他眼底,看见了那一抹湿润的碎影。
檀迦没有说话,却在拭去她的眼泪后,将花轻轻放在了她怀里。
他抬起手,指腹摩挲着她的脸,带着十分的怜爱:“别哭了……”
鹿忧心中涌起千般滋味,万般感动,哽咽道:“还不是你,总是做一些犯傻的事。”
总是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哭。
不是那种委屈与妥协的哭,而是沉迷在这个人的深情里,她难以自控。
檀迦低笑着贴近她:“我此生,也只为你一人犯傻。”
“玉腰奴,别哭了,你笑一笑,嗯?”
他哄道。
鹿忧不为所动。
他思忖片刻,神色忽地认真:“那你罚我?”
“山顶的晚霞很美,罚我背你上去,嗯?”
鹿忧复又笑了笑。
“那便罚你!”
檀迦见她终于笑了,眉心渐渐舒展,随即蹲下身,背着她缓缓走上长阶。
他这一生,最为介怀的事,便是当初她在佛寺跪的三千长阶。
或许在他第一次提笔为其写下经文开始,就注定他所有的牵挂都会系于一人。
他过往所行从不为谁。
可后来,所做的一切,也只为了一人。
原来牵挂,竟如此美好。
如今,他竟可以再次背着她,已是上天对他的垂怜,以后的路,他还是会背着她,慢慢走。
山下的人愣愣地看着他们上去。
而守在山下的麒麟卫,则是巧妙地挡住了想要上山的行人。
……
鹿忧回身看去,发现已经看不见山脚下的人与物了,拍了拍檀迦的肩膀,担心道:“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无事,很快便到了。”
鹿忧见他呼吸未变,只是额上布着一层细汗,便不再说了,晃了晃手中捏着的海棠花枝,随后缓缓缠上他的银发。
等到了他居住的地方,离山顶也没多远了,鹿忧便叫他放自己下来,打算在这看看晚霞。
她拿出软帕,想为他擦拭额间的汗水,他见状低头,手揽着她的腰并未松开。
鹿忧擦拭完后,便被他攥住了手腕,轻纱顺着手臂滑落,露出腕间缠着的佛珠,被倾洒的晚霞映得通透后,泛起了温润的柔光。
檀迦牵着她,找了一处视线开阔的地方。
他们互相依偎坐下。
鹿忧伸手想去取自己刚刚趴在他背上时,故意缠在他发间的海棠,却被一股力道带着,跌入他怀中。
“玉腰奴,莫闹。”
话虽如此说,但他的语气却含着宠溺与纵容。
这样的场景同过往某个瞬间渐渐在眼前重合。
鹿忧挽唇笑了笑,靠在他怀中,道:“好,不闹你。”
可最后,也不知是谁先主动,当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掌着后颈,唇/齿厮磨了好一会儿。
自从她醒来后,他从不主动这样吻她,每次都只是浅浅触碰她的脸颊或是唇角,而这一次,在这场倾注着所有爱恋与相思的纠缠中,鹿忧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那样强势的温柔里了。
潮湿的吻里,吐息之间溢满海棠花香,鹿忧努力迎合着,回应着他,晚霞明明已经退去,余晖却依旧旖旎,缠//绵。
周遭寂静,只有花枝婆娑的轻响,伴随在唇齿间,暧昧的舔//舐里。
后来,掌在她颈后的桎梏突然散去,还未等她反应,天旋地转间,人便已经倒在地上,青丝与银发纠缠着,纷纷落入海棠花瓣里,馥郁之气顿时溢满衣衫,亲密无间。
花瓣似雨点般坠,将丝丝妩媚带入女子的眉心。
檀迦蓦然抬起眼帘,喘//息之间念着她的名字。
“玉腰奴……”
“嗯……”
她就这样枕在他的臂弯里,掀起一丝迷离的目光,语调勾起尾音,好似无意识地回应着他的呼喊。
檀迦脸侧的银发被汗水浸湿。
曾被他努力克制的爱//欲,在此刻不停地疯长,像是被囚在笼中的困兽,喧嚣着要冲破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