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坞中，研究所正在对迪里雅斯特号做着最后的检测。林染是和乔洛一起来的，他们到的时候楚子航三人已经在那了。京极夏彦作为工作人员一直在忙碌着，只是简单地和林染打了个招呼。　　恺撒原本与其他工作人员用英文交流着，他看到乔洛便热情地过去打了招呼，乔洛也像个没事人一样。　　林染觉得这一幕很怪异，但又想不起来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路明非盘腿坐在船坞的角落里，在他旁边的楚子航正擦拭着手中的刀。他原本的村雨已经断了，这是装备部金工组复制的，他拜托了日本分部帮他重新锻造村雨。　　“人已经到齐了，下潜之前最后说一下原则，我是这个小组的组长，你们的工作是协助我。我不希望自己带的人各行其是，我们是一个团队，团队就得有个核心。围绕我，OK？”恺撒在吩咐完一切之后，走到了三人面前。　　楚子航和林染微微点头。　　“老大我岂止围绕你，我就是你马前走狗，你马鞭一指我就‘汪汪汪’地往前冲，放心吧！”路明非说，“我想自行其是我也得能自行其是啊，我连那本操作手册都看不懂。”　　恺撒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楚子航、林染和路明非跟在他身后。林染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乔洛和京极夏彦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她跑了回去，拥抱了乔洛。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么矫情做什么。”乔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笑着将手放在了林染背上。　　“请……平安回来……”京极夏彦站在原地，脸色凝重地说，后背却承受了乔洛猛地一击。　　“你摆什么苦脸啊……”　　深潜器朝着海底的深处驶去，楚子航打开了外部光源，照亮了旁边十米左右的空间。林染贴在透明的观察窗上看着海底的景色，银色的小鱼从深潜器外壳游过。　　她的头随着鱼儿们的游动而左右转动，忽然，她看厌了，转身却贴在了楚子航身上。　　驾驶舱就那么点大，里面的人很容易互相碰到。但楚子航直接挡在了林染面前，将她和其他两个男生隔了开来。　　他摸了摸林染的头，稍微后退了点，给了林染些空间。　　“氧气有限啊老大，你还抽雪茄。”路明非叹气。　　“迪里雅斯特号上加装了空气循环过滤系统，雪茄烟味很快就会排走。”恺撒说，“我们要在海里耗上4个小时，难道就你看我我看你发呆？”　　“啊，这个驾驶舱实在是太小了。”路明非忍不住抓狂，他有些眼红林染拥有的空间。　　“要说空间狭小，某人不是把刀都带下来了么？”恺撒倒是不在意楚子航留给林染的空间，对他来说女士的确有权享有。　　楚子航的腰间挂着长刀，刀柄顶着路明非的后背。小小的驾驶舱里还密布着阀门和仪表，没有多少腾挪转身的余地，路明非和楚子航只能背贴背坐着，还得缩着脑袋免得撞头。　　忽然，舱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迪里雅斯特号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因为突如其来的晃动，林染站不太稳，楚子航伸手扶住了她。　　恺撒的脸色苍白：“深潜器故障！深潜器故障！唿叫须弥座！唿叫须弥座！l号、2号和3号水密舱的压力同时下降，我们正失去浮力！重复一遍，我们正失去浮力！”　　事先没有任何异常，忽然之间深潜器顿挫了一下，所有仪表的读数都剧烈变动着。迪里亚斯特号共有4个空气舱，3个空气舱同时泄露，压缩空气正疯狂地逃逸。失重感立刻袭来，深度表的数字跳，他们正在高速坠向深海。　　“2400……2680……3260……”楚子航快速地报数，短短1分钟里他们已经下沉了一公里。　　迪里雅斯特号用的还是老式的仪表盘，深度表有个、十、百和千四个数字盘，个位和十位数字盘正飞速旋转，楚子航甚至读不清楚十位数字盘。　　“减速！想办法减速！水压暴增会损坏你们的外壳！”源稚生大吼，“试试切断空气阀门！你们必须想办法增加浮力！”　　“没法减速！我们正像石头似的砸向海底！”路明非的声音直抖，“石头怎么给自己减速？”　　深潜器一边高速下沉一边翻滚，对驾驶舱里的人来说感觉恰如坐过山车，要不是楚子航紧紧抱住林染，她觉得自己会像球一样在驾驶舱里到处滚来滚去。　　“我可以通过切换三通管道的方法来阻断通往泄压阀的管道，但是那种操作需要时间！该死！装备部那帮家伙不是说这次改造出来的是杰作么？”恺撒额头上都是冷汗。　　“我可以试着打开平衡舵，先停住翻滚，这样翻来滚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楚子航说。　　“唿叫迪里雅斯特号！唿叫迪里雅斯特号！岩流研究所提供了应急方案，如果你们能开启迪里雅斯特号的强动力源，配合稳定翼和平衡舵，你们能进入水中滑翔状态！能够减缓下沉速度。但是要快，再过会儿你们就会跌进海沟里在海床上摔得粉碎！”耳机里传来源稚生的声音。　　“你说的强动力源是装备部加装的核动力舱么？”恺撒抓住舱壁上的皮带站了起来，用手肘击碎操控台上的玻璃罩，紧紧抓住里面的黄色扳手。　　翻滚已经停止了，迪里雅斯特号正在一步步刹车，但驾驶舱内却断了电。　　“安全挂钩起了作用，”耳机里传来源稚生的声音，“我遥控开启了安全挂钩，用安全锁减速，把你们拉住了。”　　“啊，死里逃生什么的我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路明非大口喘气。　　“比起屠龙，这更能让你害怕吗？”恺撒抓起手电检查者仪表盘。　　“这毕竟是我和路明非第一次经历这么惊险的事吧……”林染稍稍喘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还在砰砰的跳。　　“什么啊，学姐，我之前都经历过更危险的任务了！”路明非不满地抱怨道，明明师姐知道自己去北京的事啊。　　楚子航稍稍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林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们运气不错，直接掉进了古龙的领地。”恺撒紧盯着窗外。　　林染这时才发觉不对劲。迪里雅斯特号处在断电状态，驾驶舱里本该一片漆黑，但他们根本不用借助手电就能看清彼此的脸。有光从舷窗照进来，是温暖的红光，可这里足7900米深海，本该是绝对的黑暗。　　这片海水的颜色像是晚霞，成千上万条鱼组成的大鱼群浮游在霞光般的水中。这些鱼中的绝大多数他们从未见过，即便跟某些鱼类相似却又有很大的区别，比如魔鬼鱼的头部长有黑白花纹的外骨骼，这让它看起来像是奇幻小说中那些戴上了头盔的飞龙；海龟的背甲不是硬质的而是肉质的，像是裂开的红色玄武岩。　　眼前的景象有种浩大、辉煌的气势。梦幻的美，超越了想象的极限，让人误以为舷窗外晚霞色的海水是落日前的天空，鱼群们邀游于天空中。　　他们正处于日本海沟的正上方，地幔层直接暴露在外，极渊下方是储藏了几万亿吨的岩浆，间歇性地喷涌着。　　“呼叫本部，呼叫本部，我们已经接近胚胎所在的位置，虽然氧气存量锐减但还有大约50分钟的海底活动时间。周围海洋生态环境诡异，但是其他状况正常，这是难得的机会，请求继续勘察，重复一遍我们请求继续勘察。”恺撤戴上耳机联系了本部，获得了施耐德的同意。　　在恺撒通讯的期间，林染感觉到了什么，她紧盯窗外，幽蓝色的光越来越近了。那是成千上万体型瘦长的小鱼，全身披着银蓝色的鳞片，头顶上方的触须发着光，牙齿透明犹如匕首。与其说是鱼，这东西更像是蛇。　　“这是‘鬼齿龙蝰’！”恺撒的脸色变了。　　“带有龙族基因吗？”楚子航也绷紧了神情，“看起来只要它们想，金属也能被啃坏。”　　在鬼齿龙蝰经过的地方，一切生物都只剩下了白骨。　　随着迪里雅斯特号越来越逼近岩浆表面，舱内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林染的脑袋晕晕的，到最后她一头砸在了楚子航肩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