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粽子、饮雄黄酒、飞花行酒令。
官员亲眷们举杯,或是相互寒暄或是说着吉祥话奉承着皇帝。众人仿佛已经遗忘方才的尴尬,纷纷沉浸于端午祥和气氛中。
酒过三巡,长杳同谢夫人打了声招呼,悄然离开了主殿。
夏夜,呜蜩声声,徐来的晚风中掺杂了几缕浅淡的栀子花香,清凉醒神。长廊外纱幔拂动,时不时随风送来殿内隐约的乐声。
先前被酒熏得反胃的长杳长舒一口气,这会儿总算舒服了些。
“怎么吃饱了就跑,难不成你进宫还真是专门来吃饭的。”
她正犯困,身后由远到近传来少年清朗的声。
“太子殿下?”
长杳半眯着眼,努力聚焦模糊的视线,惺忪困倦的眸无精打采的微微阖着,困惑的歪头打量着这位总是神出鬼没的储君。
少年凭栏而立,衣袂利索垂落。
霁白的衣袍被月光照映,衣角镀上一层皎洁的银,远看竟分不清是究竟是残雪还是月华。
此刻,他垂眸,饶有兴致的睨着小姑娘。
“平日对孤大呼小叫直呼其名,现在进了宫,倒是难得变得规矩起来了。”
月下,他白皙面容透着寒玉般莹润的光泽。
那双漂亮的凤眼细长而轮廓极深,眉骨凌厉,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落一片扇形的阴影。瞳仁宛若上好的琉璃墨玉,泛着清光。
可这双眸却并不冷。
许是错觉,她总感觉裴韶每次望着她时,他的眼底不经意间总是会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恸,克制着,深藏着。
而这种莫名痛楚,却又被他极力压抑在纨绔恣意的表面下。
欲靠近,却又顾忌着什么。
“之前嘉明长公主帮我主持及笄礼的事情,是你去请的?”
察觉自己放在裴韶身上的注意力过多,长杳仓促移开视线,胡乱寻了个话题。
讲道理,谢家宴会那会儿她跟裴韶压根不熟——当然,现在也不熟。她琢磨到现在也没想到,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一直帮她。
若说她对他有救命之恩,但现在也该还清了。
更让长杳在意的是,他宁愿一直在腰上挂着一根空系带,也没找她要回过那枚青玉佩,到现在更没有试探或过问过任何事。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她的身世、来历、怎么想怎么做。仿佛只要她还活着,还能时常见到,对他来说就已经心满意足。
沉思间,少年站直身上前几步,瞬间将小姑娘整个覆盖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他弯腰,微凉的指猝不及防掐着她软乎乎的脸颊肉,左右轻晃。少年微弯的凤眸含着潋滟温光,完整倒映着小姑娘错愕气恼的脸。
“现在知道我是好人了吧,还不快想办法讨好讨好我~”
“唔唔!”
长杳被捏着脸说不出完整的话,杏眼因困倦氤氲上一层柔软水雾,哪怕抬眸狠狠瞪他,看着也只觉娇憨可爱,毫无威胁力。
退后两步努力挣开魔爪,小姑娘气鼓鼓的胡乱揉着自己的脸,企图抹去他留下的体温触觉。
裴韶眼底笑意更甚,双手环臂而抱,往后慵懒倚着柱子。“你也知道是我帮了你,怎么,掐你两下还不乐意?没良心的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