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皇宫夜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好似发生了很多。
没有人知道那位世子殿下有没有中毒,只知道当晚死了一个老尚书,太子李明恪也被禁足东宫,三皇子李道乾被册封为界王。
至于北边,燕山的八千铁浮屠,一路打到了瑶平关,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北离铁骑驱逐出了燕地。
此时承运宫内灯火通明,走入这座皇帝寝宫,目光所及之处几乎空无一物。
贾公公清脆的脚步声,仿若奔雷般在殿内回响,只怕是一根小小的绣花针落地,都能瞬间让在此处卧榻之人即刻清醒。
殿内正中央,一尾红炉升起袅袅沉香,身穿一袭红袍,头发散乱的南帝李隆运,正慵懒的侧卧榻上,手持竹简,双眸低垂,见贾菩萨近前,方才吐气如兰道:“都走了?”
“走了,四皇子最后一个出的宫,看样子是去藏香楼找乐子去了。”贾公公笑道。
南帝嗤之以鼻:“掩耳盗铃罢了。”
贾公公不敢附和,只是微微颔首。
都说贵人近婢,宰相门房,哪个不是八面玲珑的贴己人儿,但再如何活络,也比不上伴君如伴虎的老貂寺。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情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不知道也要装知道,这里面分寸尺度的拿捏,不亚于御膳房里掌握火头的尚食令。
“今晚祈年殿里的都看清楚了?”
南帝再次问道,不过始终眉眼低垂,不知喜怒。
贾公公原本和煦的笑容瞬间没了踪影:“看真切了,世子殿下饮下毒酒后,除了四皇子和卿安郡主两个晚辈以外,还有两位反应较大。”
“两位?”南帝眼角抽动,狭长的眸子透着股鹰隼般的凌厉:“哪两位?”
“老奴不敢说。”
贾公公此时的神情,仿佛黄花大闺女般娇羞忸怩,只怕要将老奴俩字换成了奴家才算妥帖。
南帝也不惯着这老东西,冷哼一声:“朕让你说。”
桌上的那盏香炉终于燃尽,青烟在油灯下开始摇曳迷离,良久,贾菩萨才壮着胆子开口道:“一位是国公祝茂,还有一位是……贵妃柳若遗。”
话音刚落,只见那年岁辈分实在不低的老太监,立马匍匐在地,连声大呼老奴罪该万死。
两人皆是心照不宣,没有继续延伸这个话题,只见榻上的南帝眼神迷离,若有所思,随后会心一笑:“你个老狐狸确实该死,不过不要死在朕的跟前,抓紧滚。”
贾公公仿佛如获大赦,脸上再次挤出千沟百壑的和煦笑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恕老奴多嘴,王公辅虽在此一节上心向燕北,那日率领一百南衙禁卫皆是北境军的旧部,想要以死护世子北归,依老奴看罪不至死?”
贾菩萨话刚说完,顿生出一身的冷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的口无遮拦,兴许是看到一位同辈之人的落幕,也或是想起了某些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