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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花

现在的社会,是由八成的超能力者,和两成的普通人构成的社会。    人们的超能力被称为“个性”,孩子们一般会在四岁之前觉醒属于自己的个性。拥有个性的人占据了社会的大多数,因此,“超常”成为了新的日常。    没有个性的普通人,依然是被其他人瞧不起的对象。    “我的朋友没见过你,他们可能会说些不太好听的话,不过不用担心,我不嫌弃你。”    “哈……”    “虽然你是无个性的人,但我不在乎这个。反正结婚以后你留在家里做家庭主妇不用考虑就职,有没有个性无所谓。”    居然连结婚都考虑到了……    桃枝忍了又忍,还是没有直截了当地问他:我们有任何关系吗?    ……对,尽管他们是同班同学,但今天是这位小山力夫第一次和桃枝说话,说的就是“我朋友听说我交了女朋友,今天我要带你去见见他们”。    桃枝对这种中二少年的态度还是很宽容的,他们在她看来真的就是孩子而已:“小山君,我并不是你的女朋友。”    “啊?你在说什么?”小山粗声粗气地问,他真的像座山一样壮硕,桃枝和他一比简直细瘦得可怜,大腿还没有他的小臂粗,“我都说了我不嫌弃你没有个性,你没必要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谁会这么觉得啊!!你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桃枝终于没办法维持自己的笑容了:“我不想和你一起去,小山君,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也不喜欢你。”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五年,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来到这个没有忍者、没有查克拉的世界,她还是因为没有个性,位于社会这个金字塔的最底端。更糟糕的是,由于“这个世界的时空法则不允许”,她不能复活了,一旦死亡,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    这不能不让她谨慎。从小她就学着讨好父母,听他们的话,从不挑食,好好学习不贪玩,父亲还是在她四岁时嫌她是个无个性的废物扔下了她和母亲。那时的她是个普通的胖乎乎的小孩,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自从他离开,她却迅速地瘦了下来,五官也逐渐显出了清晰的轮廓。从走在路上不会被人多看一眼,到了几乎所有人和她妈妈说话时都要夸上一句“真会生,怎么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孩子”的地步。妈妈以为她变得漂亮是因为个性觉醒了,欣喜若狂地带她去医院,结果被告知她还是天生的无个性者,外表的变化和个性没有任何关系。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各异的个性加剧了这种不平等。而外貌上的不平等,则是更加直观的差距。    桃枝从小到大都活得顺风顺水,没有个性,老师依然喜欢她。同学不会嘲笑她,准备好再刻薄的言辞对上她的脸也会瞬间哑口无言。喜欢她的人很多,敢追求她的却很少,不管是谁站在她的身边都会被她比得黯淡无光。这么多年来,桃枝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你没必要觉得你配不上我”。    这种谜之自信真的很让人敬佩。    但是小山显然不能接受她的拒绝,他瞪大了眼睛:“可我都和别人约好了!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桃枝耐下性子,温声说道:“那是小山君单方面擅自约定的吧?我还有事,要赶紧回家,不能陪你去呢。”    他的心态和那些得到了稀罕的玩具便急不可耐的要在同伴面前炫耀的小孩没什么两样,桃枝能够理解这种虚荣心,但她不愿意成为被他炫耀的物件。    “你能有什么事?”小山不耐烦了起来,直接要去抓她的手,“跟我来就行了。”    “我说了我不想去——”    这个人根本不听她说话,他如果非要强行拉走她,她还真的没办法。    她在部活结束后回教室取课本的路上被小山堵住,和他纠缠了太长时间,现在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人可以帮助她。    桃枝挣扎的那点力道对小山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庞大的手掌死死钳住她纤细的手腕,桃枝毫不怀疑他能轻而易举地折断她的胳膊。她不想激怒他,忍着怒火往回扯了扯自己的手臂:“小山君,你握得我好痛……”    ——“她、她说了她不想去。”    突然响起的第三个声音,让教室里的两个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桃枝惊讶地轻呼一声:“……绿谷君?”    这是和她同班的绿谷出久。    虽然同样是无个性的学生,但桃枝和绿谷在学校里的待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绿谷不像她一样在外貌上具有碾压级的优势,他就是个普通的读书用功的少年,常常因为无个性被其他人嘲笑欺凌。他们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但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    桃枝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冲出来为她解围。    绿谷紧握双拳,害怕得浑身发抖,但他顽强地和小山对视着。他比同龄人瘦弱一些,站在小山面前身高还不到他的一半,和挑战大人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浅野同学说了,她不想去。”他的身体还在颤抖,声音却十分坚定,“放开她!”    “你说什么?”当着桃枝的面被他这样命令,小山顿时大为光火。他松开桃枝,指节捏得咔吧作响,冷笑着朝绿谷啐了一口,“废久,轮得到你来替她出头吗?你算什么?”    “绿、绿谷君!”桃枝赶紧挡在他身前,小山不会对她动手,但他是绝对不会对绿谷手下留情的,她不想让这个好心帮助她的少年落到那样的下场,“我没关系的,你早点回家吧……”    绿谷反手拦住了她,他大声说道:“我不会走的!浅野同学,你、你趁现在快逃吧!”    “我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逃跑啊!要是绿谷真的为了救她被小山打得破破烂烂的,她的良心一辈子都过不去!    该怎么办,这种时候,要是有谁能够……    “喂,你们堵在这里吵什么。”    提着抹布和水桶折返回来的,是班上脾气最暴躁,也是个性最强的学生,爆豪胜己。    “……啊,对了。”绿谷喃喃地说,“说起来,今天是小胜做值日啊。”    ……什么,那个爆豪居然会乖乖值日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里的水桶上,爆豪将水桶一丢,抱着胳膊凶神恶煞地吼道:“我问你们堵在这里干什么!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你现在丢掉也太晚了,我们都看到了。    绿谷被他一吓,战战兢兢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啊,那个,小山君要强行带浅野同学去见他的朋友,不让她回家……”    小山吓得声音都变了:“我没有!我这就走!”爆豪站在门口,他慌得连门都不敢出,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真是倒霉!为什么今天偏偏碰到了爆豪!    浅野桃枝在男生们心中的地位是很超然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谈论的话题总是少不了同龄的女孩。浅野桃枝就像是只应该出现在荧幕上的那类人,她不需要会唱歌演戏,哪怕只拍她的脸,也多的是观众愿意买账。这样的人没有去上艺人学校,反而成为了他们的同学,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存在居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让很多人都感到非常不真实。    只是说出“我是她的同班同学”就足够让外班的学生羡慕,真正将她追到手,让她成为自己的女友,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是没有人向她告白,可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男生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也会谈论起她,爆豪总是不屑地说“长得也就是普通”,大家表面附和他,心里十分不以为然。    这样还叫普通?“普通”的标准这么高,他们这些一般人还要不要活啦?    爆豪从没表示过自己对她的好感,但谁能真的不在意这种大众女神?偷偷把她带走也就算了,被爆豪抓了现行,小山的直觉告诉他,留在这里他的下场会非常惨烈。    麻烦被赶走了,桃枝总算松了口气。她匆匆整理好书包,向爆豪道谢:“爆豪君,谢谢你。”然后不等他回答,就拉起魂不守舍的绿谷迅速地跑了出去。    “绿谷君,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    绿谷回过神来,露出了带着羞怯和几分失落的笑容:“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如果不是小胜……”    “不是的。”桃枝看出了他的不自信,她温和地说,“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明知道你可能胜不过小山君,还是勇敢地站出来帮助我,这种勇气真的非常珍贵。”    绿谷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说:“啊,那个,我只是……”    英雄救美的机会是很难得的,他想,如果有其他人在场,他们一定会及时将她从小山手里解救出来,这是多么罕有的收获她好感的机会啊。    可绿谷并不是为了获得她的好感行动的,不管今天遇到困难的是谁,是她,还是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孩,他都会站出来。    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就想向他们伸出援手。    他没有强大的个性,实力弱小,并不是什么帅气的英雄,但他有一颗温暖的心。    桃枝很少从他人身上感受到这么纯粹的善意,她笑着说:“我记得你的志愿是雄英高中的英雄科吧?成为帮助他人的了不起的英雄,绿谷君的话,一定能做到的,加油。”    绿谷呆住了,他张了张嘴,眼里隐约有泪光闪动。最后他郑重地朝她弯下腰来:“谢谢!我会加油的!”    一直以来,他听到的都是“无个性的人还想成为英雄”“别做梦了”“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这是第一次有人肯定了他的梦想,鼓励他说,“你一定能做到的”。    他的眼睛闪亮亮的,用抽象点的话形容,就是“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真是青春啊。    桃枝有种奇怪的沧桑感。    她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可攻略对象,也就是说,她不用谈恋爱,可以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她想做什么呢?    超能力者增加伴随的是激增的犯罪率,因此“英雄”成为了一种职业,那些拥有强大个性的人作为英雄去抓捕利用个性犯罪的敌人,帮助市民。这是最有前途,待遇最好,也是最受欢迎的职业。    但桃枝并不想成为英雄。    她缺乏“帮助他人”的热忱,生活中遇到需要她帮忙的事,她很乐意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但要她将帮助别人作为活下去的动力,她没有这么高尚。    所有同学都将英雄科作为志愿,憧憬着成为英雄,他们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明确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并为目标努力着。    而她的目标是什么?她能找到攻略以外的人生目标吗?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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