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疼了。 不管经历多少次,桃枝都没办法习惯这种疼痛。她一边哭一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却一下子从床脚摔下去,打破了床边的那面穿衣镜。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割得她身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她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没用,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是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如果她也有些特殊能力的话,如果她也能…… 想这些也没用,家里没有人,今天妈妈不在家,她的手机放在书桌上。她站不起来,爬了几步伸着手够了半天好不容易够到了手机,手上沾着血打滑了好几次,还没为自己拨出急救电话就让手机从手里滑下去摔到了几步远。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实在没力气了,苦笑着低下头去。 现在这副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大大小小的镜子碎片中映着她的脸,半张脸鲜血淋漓,狼狈不堪,然而在狰狞的血迹中央,那只本来已经失去了眼球、空空荡荡的右眼中,一枚血红的三勾玉写轮眼幽幽地亮了起来。 桃枝惊得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从她的手臂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晶莹的虚影,那只虚幻的手代替她抚上了满是伤痕的侧脸,指尖燃起了她所熟悉的、属于医疗忍术的绿光。 —————— 因为受伤入院请了一周的假,周一,没精打采地回到学校,刚刚放下书包沢田纲吉就听说桃枝上周来学校了。 “咦咦咦???!!!”他惊叫起来,急切地问,“桃、浅野同学回来了?她不是失踪两个多月了吗?” 谈论这件事的学生也不少,他们兴致勃勃地说:“是啊,可惜女神一回来就要办转学……不知道成功了吗?希望云雀前辈不要批准啊……” “怎么会……” 接下来老师说了些什么,他一概听不进去了。 其他同学都以为浅野桃枝是失踪了,包括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里包恩……里包恩直接告诉他她出了意外死了,而且因为某些原因连尸体都找不到。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当初难过了好久,其实浅野同学和他并没有什么往来,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他们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她可能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人会为她的死这么伤心。 她那么美,头脑又好,读书用功,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她本来应该有更好的人生的…… 从那以后他听从里包恩的话,努力变强,争取有一天能查出她死亡的真相,为她报仇。抱着这种信念,这个原本懦弱的少年,不管吃了怎样的苦、受了怎样的伤,都没有抱怨一句。 他身上有种这个年纪的少年少见的沉着冷静,然而现在他却无法保持一贯的平静,焦灼和期待几乎吞没了他的心。 她今天会来吗? 他默默握紧了课桌下不停颤抖的手,纷乱的思绪最终汇集成了一个坚定的念头。 ——想见她。 ——无论如何,都想要见她一面。 可是直到上午结束她都没有来学校,拒绝了狱寺一起吃午饭的邀请,沢田纲吉终于忍耐不住,趁着午休的时间悄悄溜了出去。 害怕神出鬼没的里包恩会突然跳出来阻止他,他屏住呼吸,埋着头拼命朝外跑去。今天的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他没有碰到风纪委员,没有任何人来妨碍他,他循着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那户挂着浅野门牌的家门前。 真正到了这里,他却踟蹰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擅自找到别人家里打扰别人是很失礼的,而且他和浅野同学一点都不熟,这样一定会被讨厌的,说不定还会被当成跟.踪.狂……犹豫了将近十分钟,他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里包恩一脚踹中了后脑。 “好痛!你、你做什么啊里包恩!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沢田纲吉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家庭教师,里包恩压了压帽檐,用手杖按下了门铃,睁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可爱吧叽地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纲,不用感谢我。” 说完这句话,他就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再次消失了。门内传来了“来了——”的应答声,紧接着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沢田纲吉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紧紧闭着眼睛,脸上红得都要冒烟了,九十度鞠躬弯下腰去大声喊道:“对不起!!我、那个,我担心……我……今天,今天浅野同学没来上学,所以我……我……” 完了……他绝望地想,这样肯定会被讨厌的…… 他预想中的黑暗场景并没有发生,桃枝很快接受了他的解释:“这样啊,沢田君,谢谢你。” 沢田纲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刚说了一个“我……”就再次惊慌了起来:“浅、浅野同学,你受伤了!” 她穿着一条浅色睡裙,披了件长外套,可是露在外面的小臂和膝盖小腿上满是深深浅浅的伤口,不算严重,但数量看得人胆战心惊。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救护车,我来叫救护车!”桃枝赶紧阻止了他,“没事的,家里有医药箱,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 沢田纲吉未经思考就顺口说道:“我……我来帮忙吧!”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他的脸顿时和脖子红成了一个颜色。桃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好啊,谢谢你,沢田君。” 啊啊啊啊啊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是在做梦吗?????我是在做梦吗??????? 这是在他的梦里都没出现过的场景,尽管在心里他已经抱着头在地上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圈,又在冰天雪地里呼喊狂奔出了不知多远,表面上,他只是红着脸,羞怯地小声说道:“……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