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下课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我把写满了各种数学符号的草稿纸推到一边,摸了摸正打鼓打得忒响的肚皮,决定自个儿上楼去林凡凡她们班找她去吃饭。 刚出了教室,身后传来了一把女声在叫我的名字。我听着这嗓音像是钟菱的,回头一看果然是她,问道:“还跑回来课室学习吗?” “不是,拿东西而已。你呢?” “我上去找凡凡吃饭。”我指了指楼梯。 “林凡凡?”钟菱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刚才在饭堂看到她了,她和几个女生正在吃着,应该是她的同学吧。” 我瞬间像被人点了穴,好半天僵住说不出话来。 钟菱观察着我的表情,连发了两个问号:“她没跟你说吗?你们两个没事吧?” 我回了神,找出手机冲钟菱示意,“她应该发信息跟我说了,不过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没看到。” “嗯,”钟菱没有揪着不放,事实上她也不关心,“你一个人去吃饭吗?” 我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对呀,孤家寡人的,你吃了没有?没有的话要不一起?” “嗯,随意吧,等我一下,我进去拿本书。” 我在课室门口等钟菱,快速地在手机上键入一行字发了出去。 只是直到我和钟菱吃完饭回到宿舍,收件人都没有回复我信息。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林凡凡都没有来找过我。她跟我说这个学期她都会在练琴房里里练琴练得很晚,让我不用再等她一起吃饭了。我没有多问什么,无忧地笑着叮嘱她要记得吃饭多休息。 不是感觉不到开学以来我们之间所起的变化,不过是不想在原因没有找出来之前摊开一说后提前闹得彼此都不愉快。更重要的,我相信我和林凡凡的这段友情是绝对经得起任何考验的,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休想轻易离间我们。 可是我忘了,在大中华浩瀚无垠的词库里还有这么一个字,它看起来普普通通,固定恒久的字形和结构,寥寥的八笔笔画即可勾勒完成,但却拥有推旧造新、将过去化为虚无的可怕能量。 变。 四月十三号这天是林凡凡的生日。前一天我给她发了信息说了我和许浩钦想一起帮她庆生的意向,她在凌晨回复了我:还要练琴,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 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客气了呢。我竟完全思考不出那个转变的时间点。 晚上在宿舍里犹豫了好久,最后我还是决定要把礼物亲手送给林凡凡。 不过是因为已经高二就快要上高三了,大家都比以前更忙了,仅此而已,不会有其它的。 我边上楼边安慰自己。 在就要走到林凡凡所住楼层的楼梯间时,一阵阵尖细娇媚的笑声在走廊上扩散回响。 我可怜的凡丫头,在那样一间被排挤被孤立的宿舍里住着,所受的煎熬和痛苦怕是外人远远不能想象的吧。而我这个好朋友,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多失败。 别说什么感同身受,就是一句废话。 我越想越替林凡凡感到不平,加快脚步走到了她们宿舍门口,入眼的场景却让我一惊愣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同学,你找谁啊?”最靠近门边的一位披散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的女生用一种不太友善的眼光打量了我一下,未等我回答又道,“我认得你了,你是来找我们小凡凡的。” 宿舍内的其他女生顷刻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身上。那眼神里,清一色地透露着嫌弃。幸好,这当中不包括林凡凡。 我垂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怎么看怎么像是像是从路边摊淘来的的睡衣的装扮,挺了挺胸,大方地用友好的笑容回敬她们的嫌弃。反正这些人既不是我的朋友以后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我一点也不在乎她们怎么看。 “凡凡,”我走到手里拿着一把蛋糕刀准备切蛋糕的林凡凡面前,“生日快乐。” 林凡凡的表情有些尴尬。她把蛋糕刀放下,对她的舍友说,“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说完她拉着我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台前才停下。 “礼物拿着,保证是你喜欢的,”我把包装好的礼盒递给林凡凡,搂着她的肩膀继续道,“她们在给你庆祝生日呢,恭喜你凡丫头,你可真有办法。” “小慈,我…”林凡凡欲言又止,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找不到喜悦,反倒似有一抹歉意。 见她低着头迟迟不语,我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林凡凡摇了摇头,松开了我的手,“没什么。谢谢你的礼物,我该回去了,她们还在等我切蛋糕。”她再看了我一眼,转身向她们宿舍走去,没有回头,只留给我一个匆匆的背影。 我愣愣地目视着林凡凡一侧身消失在了第五间宿舍的门里,心中有来不及问的疑问,更有说不出口的失落。 “还等不等?都过了快半个小时了。”许浩钦看了看眼前一盘早已冷掉的饭菜,又继续盯着饭堂入口,企图从出入的学生中搜寻到林凡凡的身影。 这种情况没有让我有多意外,虽然不可避免地会很失望。 我叹了叹气,说:“算了,别等了,我们吃吧。” 许浩钦拿起筷子,边吃边问:“最近凡凡练琴都要练得那么晚吗?连饭都顾不上吃。” “可能吧。”我随口答着,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饭。 “不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许浩钦看出了我的敷衍,放下筷子神色严肃地看着我说,“这些天好几次我碰到凡凡,她明明是看到我的,却装作没看见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小慈,凡凡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对你也是这样?”这么看来不是我的个人问题了。我稍一吃惊,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问她她又不肯说,而且她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惹她生气了。” 许浩钦思考了半会儿,肯定道,“她在刻意疏远我们。但问题不在你我,而是凡凡自己身上。” 我没有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找出来好好地谈一谈。我们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突然这么对我们一定是有原因的。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以后,我们和她可能真的会变成仅限于见面say hi的路人老同学了。” “嗯,你说得对。”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赶紧吃吧,饭堂阿姨就快赶人了。”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再提过林凡凡。这顿没有林凡凡的聚餐,沉闷,压抑,配不上“聚餐”这两个感情色彩欢乐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