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年基本上只分得出夏、冬两季的北回归线上的城市,这个十一月底在一股弱弱的冷空气的助力下,终于送来了缕缕微凉的秋风。我伸着懒腰心情愉快地出了宿舍,这个周六和佳人钟菱约好了要一起共进早餐,想想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吧。人有男朋友,我有女朋友,谁也不落单,世界多和谐美好。 和钟菱在京泽大学校门会合后,我们进了一家几乎客满的早餐店里各自吃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粉,成功把自己给热出了一身大汗。我把外套脱下随手塞进书包里,好奇地问钟菱:“菱菱,你不热吗?” 穿着一件针织长袖卫衣的钟菱用汤匙一口一口地喝着热汤,举止优雅有如名媛淑女,“不热。心静自然凉。” “心静了能不凉吗?这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我故意曲解钟菱的意思。 钟菱凉凉地瞥了我一眼,继续喝她的汤。 从早餐店出来时,九点钟的太阳灿烂得比祖国的花朵还耀眼。按照原计划,我和钟菱是要去逛街散心的,可就在我们左脚即将踏上公交车的前一秒,钟菱收到了一条来自她所在的校青协社团要召开临时紧急会议的通知,夭折了这场约会。我很大方地原谅了她的败兴之举,并大度地充当起“护花使者”把她“护送”到了开会地点的楼下。就在要说再见的这当口,钟菱接了一电话,她看了看我,对着手机说:“喂,哥。” 哦,是简昊熙给她打的。 我半侧过身,假装不关心他们表兄妹俩会在电话里聊些什么。 “我要开会,走不开”、“别担心,我找别人帮忙,不会耽误时间,一定准时送去给你”、“好,拜拜。” 钟菱挂了电话,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小慈,我哥现在在一家公司等着面试,可是他把装有证书和在校证明的文件袋落在宿舍里了,你可以帮他送过去吗?” “行,没问题。”我发现自己好像答应得太痛快了,忙又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刚好今天是周末,我又没什么别的安排,所以有空,能帮上忙。” “谢谢。”钟菱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报完简昊熙此时所在的位置后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上了楼梯。 我见钟菱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转角,没敢浪费时间,迈开腿立即向京泽大学的男生宿舍区跑去。 今天他们宿舍门户大敞。但我也没胆直闯进去,便站在门外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上回给我开过门的男生走了出来,他还理着和上个学期一样的短寸平头。未等我开口,他抢先照自己的理解道:“昊熙不在宿舍,他去面试了。” “你认得我?”我一时嘴快没忍住。 “你不就是……” “师兄,我是来帮简昊熙拿东西的,请问我可以进去吗?”来不及等他说完,我的正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我想我也能脑补完他被我打断的话,“你不就是上次来找昊熙的吗”。这哥们记忆力可真不错。 “进来吧。”男生侧了侧身,让出一条道给我走进去。 我不忘说声“谢谢”,按着男生的指示快步走到了简昊熙的书桌前。 收拾得整洁又干净的桌面,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醒目地放在整齐叠成一摞的书的最上方。但,转走我全部注意力的,不是我此行任务的文件袋,而是摆放在书桌的右上角上的,那个银白色的长方形相框里的照片。 相信吗,不是我的幻觉,那相框里放着的,是我和简昊熙三年多前在鼓浪屿留下的合照。 不需酝酿的过程,我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竞相在脸颊上滑行,把嘴唇也变得湿润,唇畔尽是入心的咸苦之意。 这能代表什么吗?昊熙,我可以想太多吗? 那位简昊熙的舍友见我像尊雕像似的久久站在简昊熙的桌前静止不动,好半天了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走到我身侧想提供帮助,却被我泪湿的一张脸给吓得话不成句,“你,你,你,你哭了?不是,同同同学,你怎么,怎么了?” 我瞬间回了神,背过身用手背把泪全部抹干净,再回过头来面对这受了惊吓的男生时噙了一丝笑意在嘴边,轻快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谢谢。”边说着,我拿起文件袋,不等男生反应先迈开步跑出了他们宿舍。 对不起,不知名异校师兄,我真的不是故意来吓人的。 命令自己不准再胡思乱想,我一路小跑着出了京泽大学,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钟菱给的地址,数次催促司机加速加速再加速。可这天的交通居然不给力地抽风了,好心的司机大叔即使爽快地答应为我超速,也不得不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条街的路上被迫加入了“赛车大军”中艰难挪动。 我心急如焚地看着前方过了近七八分钟都没有一点要往前蠕动一厘米的迹象的“车队”,经过一番利弊权衡后,我把车费付给司机后跳下了车,毅然决定要以天生自带的十一路代替这比乌龟爬行还慢的行车。 跑出一段路,几滴富有厚重感的水滴砸在了我的手臂上。看,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只得躲进街边店铺的屋檐下,从装不下文件袋的小书包里找出雨伞。可这天的雨伞似乎也在和我作对,费了好大劲才好不容易要撑开时,背后猛然传来一股向前的冲击力,我急忙把文件袋给护在怀里,踉跄着往前迈了好几步。 “让一让!让一让!”伴随着一把雄厚粗哑的嗓音,一个光膀子的黝黑大汗扛着一捆长长的铁条从我身边经过。那铁条末梢上沾着的点点鲜红液体,格外抓人眼球。 我这才觉得左手小臂传来了一阵刺痛。下意识地往小臂一看,一道正在向外淌着殷红鲜血、目测约有五厘米的伤口让我眼前晃过几秒黑屏。 看这运气背的。 没有时间多留心神给这正在作痛的伤,我抽出几张纸巾按住伤处草草地擦了一下血迹,见没有什么血再流出来了,拿出塞在书包里的外套穿上后,迅速撑着伞向昊熙面试的地点冲去。 幸好,这文件袋是完好无损的。 想到这我松了一口气,不再去注意左手臂那刺激着神经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