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左筱光就快回到学校了,我披了件外套下楼去饭堂里打了两份饭回宿舍。才刚坐下,宿舍的门就被一股猛劲的力道凶狠地敲响了。 会用这劲敲门的人,目前在我认识的人里只有我亲爱的舍友左筱光同学。 左筱光一看到摆在她书桌上的饭盒,立刻夸张地大叫道:“小慈,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我爱死你了!” 我对她的告白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埋头解决我的晚餐。 左筱光拎着饭盒、搬了椅子挤到我的书桌前,从我的饭盒里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说:“你都不想知道这两天我在卓敬学校那边过得怎么样吗?” 我很听话地顺着她的意发问:“你这两天在卓敬学校那边过得怎么样?” “没意思。”她抛给我一对白眼球,叹气道,“哎,老样什么进展都没有。” “请问筱光同学,你想要什么样的突破性进展呢?”我来了精神,冲着她挤眉弄眼。 她回了我一个暧昧的笑:“你懂的。” “这简直是在反人类的晒幸福!你有考虑过我这种没有男票的人的感受吗?”我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 “你也可以啊。”左筱光指着我脖子上的项链道,“当我求你了,赶紧和送你这项链的王子复合吧。” 我下意识地把项链吊坠藏进了衣服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用淡淡的语气说:“别胡说,他早就不是我的王子了。” 左筱光含着饭驳回我道:“那你干嘛还天天戴着这项链?分明就是旧情难忘啊。而且,不是都查清楚了吗,那个叫沈欣的女生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就说他才不会这么快又交女朋友的。” 我闷声吃下最后一棵被炒得皱巴巴的干瘪青菜。 “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说个明白?这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勇敢的陶慈。” “陶慈本来就不勇敢,胆小又懦弱。”我垂头丧气地接道。 “你真是……”左筱光被我呛到了,“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扶扶额,忽似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明天我要去手工店取给卓敬做的小木屋,陪不了你去医院了。” 我对她这种“有异性、没人性”的行径没有表示不满,大度地摆摆手道:“去吧,我可以搞定。” 左筱光作势抱抱我,以表达对我的善解人意的“感动”。 我是真心为他们的幸福感到高兴,但同时更为自己内心其实一直还未走出失恋的阴影而感到悲伤。 亲爱的筱光,如果你也见过简昊熙和沈欣相处的画面,或许你就会改口劝我放下了吧。 因为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养眼,般配。 第二天下午我在宿舍里上网找了近三个小时的招聘会信息。我不知道简昊熙打算在哪里工作,于是干脆把这座城市和整个省内所有高校里的招聘资讯都给搜刮了出来,整理成一份文档后,用新注册的邮箱账号发到他的邮箱里。 那件事情发生的次日,钟菱告诉我,简昊熙推掉的面试,是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的终面。 我不敢去深思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唯一清楚认识的是,就算是分手后的现在,我还在给他制造着麻烦。 整一个讨人厌的麻烦精啊。 盯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界面发了好一会儿呆,我关了电脑出门。 在校门口,我遇到了正准备和舍友出去打篮球的程世聪。他看到我后打发走了舍友,紧皱眉头看着我缠着纱布的左手臂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我轻描淡写地答道:“不小心弄到的。” “不小心?是有多不小心?”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又说:“手都成这样了,你还往外乱跑?” “谁乱跑了?我这是要去医院拆线……” “拆线?竟然弄得要缝针这么严重?”他抬高音量打断了我,声音里不掩关心,但又好似带了分指责,“陶慈,你都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居然能弄成这样。” 我对他这种有过分关心之嫌的态度感到些许无所适从,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淡声道,“不聊了,我要先走了,再见。” “我陪你一起去。”他的语气强硬得不容拒绝。 “……”我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说“不”的理由,只得由着他跟着。 在去医院的这一路上,我刻意保持着沉默,对程世聪所提的话题仅是以“嗯”、“哦”、“这样”诸如此类的敷衍词汇作答。察觉到了我的冷淡,他也不再找话说,默默地陪着我走进医院里、又从医院里出来,再踏上回学校的夜路,把我送回到了宿舍楼下。 全程都低着头走路的我在抬头想跟程世聪说“谢谢”的这一秒,愕然发现了离我们约有两米之距、正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我的简昊熙。 这种目光让我的心脏猛然紧缩,难受得窒息。尽管如此,我仍旧无法做到在第一时间就把视线从昊熙身上收回。 简昊熙走到我面前,把一瓶药膏递至我跟前,声线凉得没有温度,“这瓶东西祛疤很有效,拿着吧。” 我伸出不自觉地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药膏,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谢谢。” “嗯,我走了。”说罢他即迈步朝与我相对的方向走去。在经过我时,没有半秒的停留。 但我却忍不住转身了。或许是因为坚定地相信他再也不会为我回头,我才敢放纵自己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渐亦远去的背影,直至他完全淡出在了我有限的视野里。 而他,确实没有回头。 “陶慈,”被我短暂遗忘在一边的程世聪出声了,“你失恋的对象,就是他吧。” 我收回了心神,不想和他探讨这个问题,“谢谢你抽空陪我跑了一趟医院,快去吃饭吧。” “不要躲我,陶慈。”程世聪挡住了我的去路,眸光里满带着认真,“过去的,该放下就放下吧。把注意力留给你身边真正在乎你的人,你才能重新得到幸福。” “谢谢师兄的忠告,我过得挺幸福的。”隐约感知到了什么,我谨慎地在措辞里加了暗示的意味。 他却好像没有听懂我的暗示,一双黑眸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语调严肃:“可能这不是一个好时候,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你。陶慈,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心疼你、照顾你。” 我一愣,心想这女生所谓的第六感果然不是瞎扯的,才不至于被程世聪的告白给吓到。我侧过脸,“师兄,我不……”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程世聪并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但是我不介意。而且,我有信心,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很快就能取代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可是……” “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他再次截了我的话,自顾自地说完。 我压下情绪,直视着他那双掺杂着爱意、鼓励和期待的眼睛,直白道出了心中所想:“谢谢你对我的喜欢,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我没有办法做到在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情况下去和你在一起,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别说你不这样认为,我是这么认为的就够了。我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得很好很潇洒,所以大学这几年我应该都不会想谈恋爱的了。世聪师兄,就让我们继续当朋友吧。” 程世聪的脸上迅速被失望占满。他定定地看了我好半会儿,尔后抬起头仰望天空,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良久,他才用落寞的语气道:“上去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语落,他象征性地挥挥手,快步离开。 感情,不,是爱情,总喜欢不怕死地来给友情添乱。 为了避免以后相见尴尬,更准确些是为了尽可能减少见面接触的次数,在戏剧社一周一次的活动到来之前,我找到了方万玲,把退社申请书交给了她。 方万玲冷淡惯了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稀罕地添上了一抹惊讶。虽然这存在的时间可能连一秒都不到。她看着申请书,语调平得没有升降起落,“为什么。” 我随口说了一个最大众的理由:“没兴趣了。” 她抬眼看了看我,没有接话。 “祝戏剧社越办越好。师姐,再见。”我说着就要走人。 “等等。”她突然叫住我,却沉默了好半天才好似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没听懂:“什么?” 方万玲已收起了异样的情绪,恢复到一贯的清冷样。“没什么。你走吧。” “好吧。拜。”我也不追问,离开了她的宿舍。 后来我才想明白方万玲的那声“对不起”所为何事。而这事,其实在事发没多久我就猜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去求证罢了。可能是因为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做过什么针对我的事了吧。 人生已经有这么多不如意了,又何必再为了这么点破事让自己活得那么累呢。 人犯我,若无二次,陶慈还是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 毕竟,狗咬狗多没意思,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