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开宿舍门,比我早回来的王静少有地坐在她书桌前对我说了句“你回来了”。 “嗯。”这突来的问候让我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王静拿起她的手机看了几秒,把带有惊奇之色的目光转到我身上,道,“看不出来啊,外表斯文柔弱,原来你也是个运动狂热分子。就这样你还每次都拒绝跟我一块去运动,我做人可真失败。” 我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常运动。” “是吗?”王静一脸好奇,“那你为什么报名参加校运会?而且还是报了最英勇的跨栏项目。你这是深藏不露,打算在校运会上一展身手、一炮而红,当个女版刘翔吗?” 我愣了愣,“我没有报名。” 王静狐疑地看着我,向我走来,把她的手机递到我跟前,“哪,这是班长群发的校运会名单的信息,上面有你的大名和参加的项目,你没收到吗?” 我一惊,拿过她的手机查看这条信息,确实如她所说的一样——陶霓:女子跨栏。 “你真的没有报名吗?”王静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大概是弄错了吧。” “那就赶快去找班长改正吧,她就住我们隔壁。”王静回到她的电脑前,又转过头来补充道,“和袁芙那妖女一屋。” 这事实不用王静提醒,我也记得。 根据王静说过的一个小道消息,袁芙一般在午休时段不会出现在宿舍里,基本上每晚都在快到宿舍门禁时间了才会回来,吵得好脾气的班长因长期被迫一两点才入睡而日日顶着一双好似被人打肿的眼睛见人。王静在说这话时满腔气氛地加上个人观点,如果她是班长的话她一定会和袁芙干上一架,再把门给反锁掉。她说,“开玩笑,睡眠质量可是关乎神经衰竭、未老先衰的大事啊。” 而我在想,如果是我,我应该会选择和班长同样的做法。息事宁人,以换取稍微安静些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实却一再告诉我,天真的人,永远天真。 到隔壁宿舍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应声或来开门。正当我要走时,门被打开了,出来的人不是班长,却是身着红艳火辣吊带背心裙的袁芙。 “你想干嘛?”袁芙满脸不耐烦,惺忪的双眼、略显凌乱的短发,间接诉说着她是在睡梦状态中被我吵醒了。 我直接道明来意,“班长在吗?” “不在。”她快速回答。 “打扰了。” “等一下,”袁芙叫住我,已摆脱了睡意的眸里散发着令人不愿直视的强势光芒。她倚靠在门边,话里不掩挑衅,“你来找班长,是想问关于校运会的事吗?” 我立即听懂了这话的潜台词,不禁沉下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袁芙动了动嘴角,假意露出一抹友善的笑,眨着眼睛说,“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可是霓霓,我明明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很想在校运会上为班级争光,还说你很擅长跨栏,但是又不好意思报名,所以才拜托我帮你把名字报给班长的啊,你怎么忘了呢?” 我压下怒火,下结论道,“袁芙,你在整我。” “我有吗?”她发出一声冷笑,脸上“你奈我何”的意味尽显,“对了,顺便知会你一句,名单呢,班长已经上交到了辅导员那里了,所以,是改不了了。” 改不了了。 压抑着就要冲口而出的愤怒,我握紧了拳头。 “还有,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也清楚,这是关乎到班级在全校面前的荣誉,我可是很期待你的精彩表现,相信你一定不会让同学们失望的,对吗?好好准备,我支持你。”袁芙最后留给我一记阴冷的眼神,用力地把门关上。 我无计可施,只能带着愤和羞回到宿舍里。 一听到动静,王静立刻关掉音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划掉名字了吗?” 我摇头,说,“是袁芙报上去的。” “不是吧?她居然能恶毒到这个份上!”王静忿忿不平地说,“这个妖女太过分了,你简直就是唐僧肉往妖女嘴里送,一定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算了,她针对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已平复好了心情,心知即使再气也于事无补,这件事情,已是板上钉钉。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我完全不懂跨栏,甚至连栏都没有摸过,拿什么去参赛? 王静瞥了我一眼,耸耸肩,“反正是你被整,你爱怎样就怎样,委屈的也是你自己,不关我事。”她早已把我当成可供任意揉捏的软柿子,转回头打开音响,回到她的网游世界里。 可我确实很委屈。莫名其妙竖了敌,而且还是一个狠角色。在这一刻我最气的人不是袁芙,而是害我沦我被针对对象的邵哲凯。 为什么是我。 照这情形,如果我再和邵哲凯继续来往下去,难保有一天被袁芙整死了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 该怎么办好。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鼻间轻易泛起了酸意,突然很想打电话给明司佑。可我没有忘记,他和袁芙也是认识的,不仅如此,依据那天的情形看来,他们似乎还很熟。 枕着手臂趴在书桌上,心里的悲伤如涨潮来袭,逼得眼眶渐变湿润。 陶霓不该是这么脆弱的。可是坚强,真的好难。 却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想到这,我迅速抽了一张纸巾擦干眼角多余的液体,从书架上取下一本高等数学进入到学习模式中。 好好学习吧。让自己变强大,那么就算有一天全世界都抛弃了你,至少你还有自己可以依靠。 其实影子,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寂寞,反而是最幸福的。因为主人,永远都不会将它抛弃。 把整个下午都在书中消磨,做完练习题后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过了晚上七点。感到有些饿了,我决定要下楼道最近的饭堂随便买些吃的豢养饥饿,没想到一出宿舍楼的门,却看见明司佑和袁芙站在最靠近保安亭的那盏路灯下谈笑正欢。 浅淡的柔黄光亮把他们笼罩,也把他们脸上对彼此展露的笑颜,照得甚是温暖。 但却寒了我的心。 我把头埋得低低的,绕到这条路远离他们的一侧,加快脚步往外走。 “陶霓。” 明司佑还是发现了我,并用适中的音量唤出我的名字。 我停了一秒,第一反应就是要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走。 但明司佑不让我如愿。他再一次出声,“陶霓,我是来找你的。” 我只得停步,但只是停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去看他。 “行,我也还有约会,就不打扰你把妹了。”袁芙充斥着暧昧的话语灌入了我的耳里,“不过,可别忘了要留点时间给我。”语落,她踩着一双细跟高跟鞋走到我面前,冷看了我一眼,附在我耳边低声道,“记住,感情里谁认真,谁就输了。” 我一愣,不由绷紧了神经。 她撂了撂头发,摇曳着那似模特纤细的身姿消失在夜的远方。 感情里谁认真,谁就睡了。 难道,她已经看穿了我对明司佑…… 这个女生,可怕得让人心颤。 明司佑已来到我身边,与我面对面站着。他微皱眉,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我收起思绪,冷淡回道,“没有。” “还是心情不好?”他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没有。”我再次否认。看着他满脸不相信,我咬咬唇,终是抵挡不住心底的冲动,问了出口,“你和袁芙,认识很久了?” “嗯,”明司佑淡淡道,“小芙是我初中同学。” 小芙。这称呼多亲切。而记忆中,他从未叫过我一声“霓霓”。 明司佑见我不语,便跳过了这一话题,进入他的主题,“上个学期在我宿舍里,我们的话,好像还没有谈完。” 这就是他今天特意来找我的原因? 我微侧过身,垂眸道,“有这样的事吗?我不记得了。”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语调不改平淡,“我发烧的那一天晚上,你在我们宿舍照顾我,还没说清楚,你逃走了。” 逃走。这词用得真巧妙。 那晚我们是如何陷入情迷之中、又是如何被他的舍友惊醒的情景,如电影画面般在我眼前加速重放。我不禁红了脸,心跳的节拍逐渐快得让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想起来了吗?”明司佑耐心地再问道。 我回了神,低下头轻“嗯”,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看着我被发丝半遮住的侧脸,道,“你今晚看起来很不开心。小芙说你有心事,看来她没有骗我。” 我瞬间沉下脸,边转身边冷冷地道,“我很好,谢谢你们关心。我还有事,再见。” “陶霓,如果你现在走了的话,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提。”明司佑在我身后用同等冰冷的语气回道。 我稍一缓步,尔后又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宿舍区的大门里。上着楼,明司佑那句“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提”如同失去停止键的录音在我的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我知道。 所以,真的要这样就让他走了吗? 驻足在二楼的楼梯口,我思前想后,脚下步子一移,小跑着下楼冲出了宿舍楼。 可是,路灯下已经不见了明司佑的身影。 追吧,陶霓,这可能是你们之间最后的机会了。 我看着眼前这条向远处延伸的路,刚走出没几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邵哲凯空降在了我面前。只当看不见,我正要迈步跑去追应该没有走远的明司佑,邵哲凯却挡住了路,凉声道,“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生,正和袁芙准备去校外吃宵夜。” “你看到和听到了什么?”我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前半句上,但心还是不能自制地感到一阵阴郁。 邵哲凯看看我,说,“你是问袁芙和那个男的吗?我路过的,就只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要去吃宵夜。” “不是,我问的是……”我打住,转而道,“算了,没什么了。” “我知道,你在问你自己。”他恍然大悟,眼神有些不怀好意,“遗憾,我什么都没听到,只看到你们,好像是吵架了?” 我避开他刺探的眼睛,没有回答,转身往回走。 “先别走,”邵哲凯跟着我走到宿舍区门前,一把拉住我,把我拉到旁边,不让我进去。 “你想干什么?我没空陪你演戏。”我气得直瞪他。 “你和我的观众都不在场,需要演什么戏?”邵哲凯压低声音,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说,“我看得出来,你对那男生有意思,他嘛,依照我男人的直觉,应该也是挺在乎你的。我有办法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他,相信我一次,怎么样?” “不需要。”我推开他,走进宿舍区里。 要我怎么去承认,对于邵哲凯的话,有那么几秒,我竟然真的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