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即将在一个星期后举办。 而我依旧是一个活了十九年也从未和运动场上的栏有过肢体接触的不爱运动青年。 找到现成的栏来训练的可能性未零,现在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剩下在跑步速度和体力上下下功夫了。 吃过晚饭后带着MP3来到田径场,我戴上耳塞加入到夜跑的队伍中。近半个月来每晚都能坚持来夜跑,一个有益身心健康的习惯,看似几乎就要这么养成了。 其实想来,跑步也不失为一项好运动。强身健体不说,还能在血液中产生内啡肽,暂且忘掉所有烦忧,让心情畅快,还能短暂给予一个安静思考、不受打扰的空间。 都说,人心太浮躁。浮在半空之中,奢望着遥不可及的生活。 连着跑了五圈,走到休息台阶边上想压压腿时,我好似听到一把与陶慈极为相像的嗓音在高声喊“姐姐”,条件反射地往上一看,果然张望到了一身粉红针织外套的陶慈正在冲我用力招手。 我舒心一笑,上到最高的一级台阶处,和陶慈挨着坐下。 陶慈拿出一瓶纯净水拧开盖子,递给我,说,“肯定口渴了吧?赶快喝。” “谢谢。”我接过水瓶喝了两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舍友说的啊,她还跟我说了一事儿。”陶慈突然收起笑容,小脸上写满了严肃。 我隐约猜到王静跟陶慈说了些什么,便也不绕弯,直接道,“别听她乱说,没有人欺负我。” 陶慈听罢立即激动道,“真的有人敢欺负你!我就知道你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去报什么跨栏的!” 我一愣,这才发现是我自己说错话了。 “那个人是谁?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要去找她算账!”她站了起身,大有随时准备好要去大吵一架甚至是大干一架的阵势。 我把她拉回台阶上坐着,心中暖暖的,“无所谓了,改不了了。是我人缘太差。” “谁说你人缘差了?你既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不知道是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呢!那些说你的一定是妒忌,”陶慈伸出双手搂住我的肩,“你是我最美最亲的女神姐姐,谁也不能欺负你。” 噢,我亲爱的妹妹,你让我如此感动。 “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一定要反击。” “算了吧。反正学生生涯里,我还没有参加过校运会,就当是填补一个空白吧。”我不想陶慈再追究下去,转向了定能分散她注意力的话题,“你和昊熙师兄,最近有进展吗?” 一听到简昊熙的名字,陶慈瞬间变得无精打采。她托着下巴,强颜欢笑道,“还是老样。他身边已经有一位佳人陪着了,我何必再给他添乱,造成他的困扰。” 我的愧疚再度卷土重来,把一颗心压得沉重得难受。握着陶慈的手,我想了好半天,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表意,只懂得通俗道,“对不起,慈慈,都是因为我,我……” “我们不是说好不再提那些事的了吗?”陶慈反握住我的手,表情认真,“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啊。姐,我想过了,只要昊熙幸福,我也会很开心的,真的。所以呢,你一点都不用担心我的。” “慈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她冲我眨眨眼,伸了个懒腰,说,“姐,我想再去你宿舍玩玩。” 我点点头,由着她挽住我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在通往宿舍区的校道上。 我的妹妹,如一朵绽放得最耀眼的向阳花,把我的世界照得一片温暖。 回到宿舍,王静把我和陶慈按在床上并肩坐好,上下左右细细地把我们姐妹俩观察了近五分钟之久。她捏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着头道,“确实有长得不一样的地方。” 我和陶慈对视一笑。 王静回到她的电脑前,没一会儿又扭头对我说,“差点忘了,宿舍今晚九点停止供应热水,你快去洗澡吧。别问我为什么,我洗完澡了没兴趣知道,要问自个儿问楼下宿管阿姨去。” “姐,你快去洗澡,我自己玩就可以了。”陶慈见状,也催促我道。 我看时间还差一刻钟就九点了,便和陶慈说了句“很快就好”,拿着衣服去浴室。 洗好澡出来,我看见陶慈和王静两人正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这么快就成为朋友了?相较之下,我这个姐姐,确实又难相处又失败。 收起眼底的失意,我若无其事地整理起衣柜里的衣服,装作随口问道,“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王静姐讲的笑话太好笑了,”陶慈和王静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姐,下次我再来找你。王静姐,拜。” “拜拜,欢迎常来玩!”王静笑容灿烂地冲陶慈挥手。 “我送你下去。”我边说边把外套穿上,和陶慈一起出了宿舍。 一出宿舍区的门,陶慈制止了我想把她送到校门口的念头,并且说,“姐,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你不要生我的气,更不要生王静姐的气。” 我没有迟疑地点头,“你说。” “也没什么,就是我以你的名义给住你们隔壁的妖女写了张纸条,”她吐了吐舌头,“还假扮成你,把纸条给送出去了。” 妖女。 看来王静大概把所有事情都跟陶慈说了。我应该知道,以陶慈的脾气,一件事一旦她想做,不达成果她是不会放弃的。我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问她,“你写了什么?” “你明晚晚上约了那个妖女喜欢的男生在你们学校青湖边的凉亭,要去告白。” “慈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也是王静告诉你的?”如果我的记忆力灭有衰退,我从未和王静提起过我和袁芙交恶是出于何因。 陶慈摇头,说,“不是,王静姐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妖女老找你麻烦。这是我自己猜的,这大学里的女生,看别的女生不顺眼还敢有动作的无非就一个原因,嫉妒。要么是嫉妒别人比自己漂亮优秀,要么就是因为男人。我看那女的长得还不错,又一副傲得全天下只有她一个美女的自恋样,就选择了第二个原因。” 我看着陶慈一副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认真模样,什么气都没有了。但这一定不是一个好办法。我叹了一口气,担忧道,“慈慈,这样没有用的,我不想你也惹上这事。” “我才不怕她,她要是有兴趣,我随时在亚华师范大学恭候她的大驾。”陶慈抱了抱我,宽慰道,“别担心,明晚我们一起给她一个下马威。你是我姐姐,我不会看着你被别人欺负的。我约了她八点,七点半我们在你学校正门汇合。明天见,晚安。”说完,她甜甜一笑,转身步伐轻快地离去。 我是姐姐。 可是,我不但搅和了妹妹的爱情,而且还反过来要她来保护我。 陶霓,你何德何能。 第二天晚上,我和陶慈碰头后,藏身在凉亭附近的百年榕树后,等待着袁芙的出现。手机上的时间在分秒闪烁中跳至了8:07分,她仍未现身在我们的视野里。我这才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低声对陶慈说,“慈慈,她可能和邵哲凯对过质,识破了我们的……” “我打赌,她不会,”陶慈打断了我,得意地朝凉亭的方向努努嘴,“看,这不就来了吗?” 我看过去,只见一袭大红风衣外套的袁芙冷着一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凉亭里。 “走,该我们出场了。”陶慈拉着我轻步走向凉亭,在袁芙听到脚步声还未来得及回头之前,边拍掌边道,“没有看到心上人被表白,你这是失望呢还是高兴呢?” 袁芙看着我们,眸里掠过一丝诧异,脸色瞬变难看,“你居然有一个双胞胎的亲妹妹?” “有问题吗?”陶慈瞪着袁芙,“对了,昨天给你纸条的人,是我这个妹妹。” “所以现在是你们姐妹同心,联手耍人?”袁芙冷眼各看了看我和陶慈,声线又冷又硬,“陶霓,我以为只有你是绿茶婊,原来一个娘胎出来的,都是一个德性。” 陶慈沉脸,“绿茶婊在说谁呢?” 袁芙阴冷地看着陶慈,一字一顿道,“不敢当,你们才是绿茶婊的祖师爷。” 陶慈气得想冲下去和袁芙开战。 我拦住了她,说,“慈慈,别跟她吵。” “为什么不吵?我只认以牙还牙的理!”陶慈被袁芙那张吐不出好话的嘴气得不轻。 “别这样,听我的,”我向她打了一个眼色,走到袁芙面前,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回敬道,“袁芙,你和邵哲凯爱怎样折腾,那是你们的事,轻不要把气撒在我这里,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至于他对你的感情如何,你自己最清楚,你好自为之吧。” 袁芙冷哼道,“你这是在教训我?” “不,是告诉你。”语落,我带着还在气头上的陶慈迅速离开。 陶慈对我的处理方式很是不能理解,“就这么算了?姐,你也太善良了吧。” 我说出了真实想法。“就算这次我们占到了便宜,把她惹火了,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她那种人,一定会想办法再整回我的。慈慈,斗来斗去只会让我更累,过得更糟糕。” 陶慈不说话了。 我知道,在她的人生观里,虽不是睚眦必报,但对于已敬一尺仍以恶相报的人,她必定不会再沉默。 我更知道,她在心疼我,紧张我,为我担心。 校道上,我们姐妹俩手挽手无言地走着,接收着过路人偶有投来的好奇目光,感受着独属于双胞胎的心灵感应。 我是泥,她是瓷,瓷和泥,本就是一体。 隔日邵哲凯给我打了电话,开口的第一句就直切要害,“陶霓,袁芙昨天突然问我你是不是想跟我表白,还跟我定了时间要约会,什么状况?” 我平静地反问,“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没答,问她如果我说有这回事,她会怎么样。”邵哲凯的声音忽变得闷闷的。 “她说了什么?” “她说,不怎样,祝我们幸福。”他在电话里连声哀叹,“然后她就挂线了。我再打给她,她直接关机了。” 原来在感情里习惯口是心非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 我们以为这是考验,却不知在一拖再拖中,再热的水也会在空气中变凉,甚至结冰。 当把这杯放得没有温度的水倒入容器里重新加热至沸腾了,这杯水,再也不是以前等候着自己的那一杯水。 “喂,陶霓,你有在听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邵哲凯提高了音量,语调里尽是郁闷。 我仅是简单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难道我又被她耍了?他低咒,“爱情这狗屁东西!”